| 三春暉:靈與肉 |
| 送交者: 三春暉 2010年04月02日14:28:23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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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心快速地轉動詹姆斯律師事務所的門把,打開掛着“OPEN”牌子的門,沒有在意身後還有我,就徑自走進了門,儘管在公眾場合尤其是在走進商店時她都知道觀察身後有沒有人,她也常常為身後的老人家把持住商店的門,等老人家進門謝過之後才放手。 今天不知是我和如心第幾次來到詹姆斯律師事務所了。這一年來,我們成了這裡的常客。這裡的一切都已熟悉。詹姆斯的律師助理琳達小姐依然用極其柔和的語調歡迎我們的到來,茶几上的萬年青永遠冒着新葉,但身材卻永遠只有特定的大小。只是不巧的是當我們按預約好的時間來到這裡時詹姆斯律師正在打電話,於是,我們只好在客廳里等候。雖然離婚總是令人沮喪的,但想想這兩年來的紛爭總算有了盡頭,多少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如心在離我足有兩米的客廳的沙發上挺直着上身坐着,我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人,不論是面對什麼樣的窘境,她總是從容不迫。 “噢,真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詹姆斯律師不一會出來一邊道歉一邊把我們請進他的辦公室里。 “不要緊的,真是麻煩您了,您這麼忙。”如心很客氣地回應道。學法律出身的她是很擅長應酬的。 我們三人走進辦公室里。就象往常來這裡一樣,我和如心在辦公桌前的靠背椅上坐下。 “沒辦法,就是這麼忙啊,難以置信啊,這個小城鎮雖然不到十萬人,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案件。所以,對於我來說,案件大都是越快結案越好,但是,你們的離婚案件嘛----”詹姆斯律師說着就從桌面上的卷宗里抽出文件,面帶遺憾地說:“你們的離婚案件我是一拖再拖啊,直到現在地方法院通知後天將對你們的案件做出最後判決了,所以今天才又不得不再請你們來當面做最後一次調解,我非常希望你們能夠和好。你們如果真的分開了,我會為你們惋惜,為你們難過的。” 詹姆斯律師的話音停了下來,辦公室里靜得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怎麼樣,”詹姆斯律師打破了寂靜,“作為律師,這二十年來我處理過上百件的離婚案件,大都是因為家庭暴力,還有移情別戀,很少象你們這樣,僅僅是因為我覺得是可以互相寬容的事情而鬧離婚的,當然,如果你們執意要離,法律上也是允許的,但我相信你們是有感情的,也許你們會破鏡重圓的。” 又是一陣難堪的寂靜。“我早已想好了。離婚!”如心斬釘截鐵地說。 詹姆斯律師一臉遺憾地看了如心一眼,然後將目光投向我:“真的沒有任何協調的餘地了嗎?” “離吧!”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答。 已經記不清上次是什麼時候兩人一起同行回家了,這一年來我們都是獨來獨往。出了電梯,走過長長的樓道,如心和我一前一後的走着,保持着兩米左右的距離。如心依然是堅定地不回頭地往前走,鏗鏘有力的腳步聲迴蕩在樓道里。那腳步聲聽起來仿佛是譴責我的聲討聲,蘊含着一去不回頭的堅定的決心。剎那間,我的眼前飄過當年新婚燕爾時她挽着我慢慢的拾階而上的情景,嗯,那是在中國,我們家所在的那棟樓沒有電梯,而我們又住在頂樓的七樓上,但我們天天上下樓卻從來不覺得有絲毫的疲憊。當然,在論資排輩的體制里,象我們這樣的小字輩能分到房子已經是造化了,確實也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所以,儘管頂樓在炎炎夏日裡酷熱難當,但我們當時還是很知足的。可是如今,雖然有電梯,回到家裡不用費什麼勁,雖然沒有難以忍受的酷暑,但心卻是那麼疲憊不堪。 如心剛一打開家門,“賽豹”迎接主人的叫聲就從陽台穿過客廳進入我們的耳鼓。“賽豹”是一條純種的俄羅斯獵狗,三年前我們剛來這裡安家落戶時,如心說悶得慌,於是,我們就到鎮裡的寵物中心去申領了“賽豹”。這樣,當我上班的時候,如心在家就有了好夥伴了。外面秋風很勁,掛在陽台上的風鈴唱着沒完沒了的曲子。如心默默地穿過客廳,拉開風門,走到陽台。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正眼看過她了,此時,我卻不由得凝視着她那與自己漸漸拉開的背影。“賽豹”在如心的身旁討好着她,讓我在心裡飄過被冷落的孤寂的悲情。如心輕輕撫摸了一下“賽豹”的頭,又看了看陽台的另一側的罩着大塑料袋的燒烤爐,然後若有所思的手扶欄杆,目光投向遠處已經紅透了的楓樹林...... “最後”這個字眼多是含有傷感。讀過名篇《最後一課》,看過名畫《最後的晚餐》,都是帶有濃濃的惆悵。今天是我們保持着夫妻之名的最後一個完整的一天,儘管夫妻之名已經名存實亡。還是好聚好散吧,好歹只有二十幾個小時了,有什麼好按捺不住的?我時不時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今天都不能吵!但......也可能會吵。我心裡嘀咕着,一收腹肌,便熟練地將原先平躺的身子坐起。俯首看了看在座位處早已經磨損得斑駁龜裂褪去原色的皮沙發,我不禁自嘲地搖了搖頭,畢竟在這個客廳里破舊的沙發上睡了一年多了。 臥室的門把以比往常輕柔得多的聲響轉動着,門徐徐打開了。我倒有點少見多怪地側身瞟了一眼:怎麼?今天這是怎麼了,平時都是異常利索的一個旋轉聲,門呼的打開,緊接着就風也似的快速衝到衛生間把門牢牢反鎖上,至少二十分鐘後再出來,我真不知這二十分鐘對她有什麼作用,反正進去時是黃臉婆一個,出來時還是一個黃臉婆。 可是,今天她是怎麼了?我從好奇到不解。 徐徐開啟的臥室的門發出一聲刺耳的鉸鏈因乾澀而起的摩擦聲。如心出現在臥室門口。我一愣,倒抽了一口涼氣。出乎意料的是她穿着那套在國內法院當書記員時的制服。由於太久沒穿壓在箱底,所以褲子上的摺痕十分明顯。“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她以法庭上辦理離婚案件時的語氣問道。 我知道她問的是昨晚我們以近來少有的耐心和寬容大約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商定的以到野外去吃燒烤的方式來結束我們六年的從戀愛到婚姻的事。夫妻一場,多少都有共同之處。而此時似乎也只有吃燒烤才是我們唯一的“志同道合”的亮點了。記得四年前我們在國內剛成家時,與包括法院院長在內的共有二十八戶家庭同住在法院的宿舍樓里。蜜月里我們依偎着看電視時看到一個節目講的是加拿大人在假日成群結隊底到野外燒烤,看得我們垂涎三尺,於是,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出去買了個燃氣燒烤爐放在我們家的陽台上。從此,每到周末,從我們家陽台輻射出去的饞人的燒烤味便香飄四鄰。我們也便得了個“燒烤夫妻”的雅號。大年初一院長來我們家串門拜年時也打趣說我們的愛是經得起燒烤的。三年前我們移民來這裡安家落戶時,買的頭一個家當就是燃氣燒烤爐,而且比國內的那個更大。因為我們知道加拿大的牛肉又好又多。 “我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如心用更大的聲音再次問道。 我的思緒一下子被她那毫無女人味的喊話打斷。回過神來之後,我依然毫不在意地點上一根煙,故作鎮靜地翹起二郎腿說道:“你愛什麼就什麼時候吧!” 又是一個“哼!”從她的鼻腔里竄出,我已經早已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通常,緊接着就是“冷血”和“沒人性”之類的言辭。不過,這次她不象往常猶如機關槍那樣噴着火舌,而是非常的鎮靜,我沒有抬頭去理她,心裡卻暗自說道:如果你每天都這樣,我們何至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起來還真有點令人難以置信,我們的矛盾起始於我們來這裡一年後我提出想要個孩子之時。“孩子,”如心擋住怨言的閘門終於崩潰了,“你以為我不想要呵?你看你帶我來的這是什麼鬼地方,最近的醫院在三十公里之外,而且還只是個只有六個醫生的小醫院。大一點的醫院在埃德蒙頓市距離這裡有兩百多公里,我做一次檢查還得跑兩百多公里,這不遭罪嗎?跟你說去溫哥華或者多倫多,可就不聽,一定要在這裡。你不聽我的那我也不管你,你要孩子你自己去生,別來煩我。” “你知道我是學水利的,在這裡的水電站工作正對得上我的專業......”我辯解道。 “專業?”如心火冒三丈:“別給我提什麼專業了?你只顧你的專業,你有沒有考慮到我的專業?在這裡我能到法院工作嗎?” 從此,兩人的世界便戰火紛飛,直到今日不可收拾的地步。好在今天她和我都還“珍視”這婚姻的最後一天的燒烤。按照昨天商定的,我把燒烤爐抬到輕型貨車的後廂,再用膠帶將燒烤爐具緊靠在車後廂的側面粘住。如心從冰箱裡取出昨天就買好一大盆的牛肉和火腿腸,然後端出來放置在燒烤箱裡的隔柵上,再把燒烤箱的蓋掩上。接着如心又回去提來一袋餐盤餐具,最後抱起幾乎有她一半重的“賽豹”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我也回去拿來一箱礦泉水同時提了獵槍來。到野外去都要帶獵槍,只因這裡的野生動物時常出沒,雖然少有動物襲擊人的事件發生,但總得帶上獵槍以防萬一。 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久違了,燒烤。這是兩年來的第一次,卻也是我和她的最後一次。我百感交集地咬了咬嘴唇,發動了車子。 只兩三分鐘輕型貨車就奔出了小鎮,公路兩側是廣袤的人煙稀少的鄉土。一眼望去,宛如一片凝固住的深色的海。黯淡的天空簇擁着大小和色度都不均勻的灰雲,壓得很低,就連深秋本已通紅的楓樹林都變為墨色。天邊的雲和薄紗似的霧在遠處交織着使你看不見天地的盡頭。風比較大,偶爾車身也會被吹得微微晃動。顯然今天不是一個理想的外出燒烤的日子。以往我們大都選擇艷陽普照的好天,但,今天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輕型貨車以中速行駛了約莫十五分鐘就可以遠遠望見我們剛移民到這裡時常來的那一片楓樹林了。我把車拐到通往楓樹林的略感顛簸的小道上。如心默不做聲,目光投向遠方。我心裡惦念着那久別的楓樹林,特別是火紅的楓葉象充滿激情的戀人,撩撥着遊人的心弦。遺憾的是,今天,灰濛濛的今天,昔日徜徉在那裡的情侶卻已反目,那一大片紅得灼人的紅葉已經再也不能在我心裡激起“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這般詩意了。 繞過一道小土丘之後,就進入了灌木叢生的地帶。有些較早紅盡枯落的樹葉隨風翻滾着更增添了深秋的蕭瑟。忽然,本來在駕駛室後排座一路無聲的“賽豹”卻開始急促不安起來,發出憤怒的“嗚-嗚-”聲。“賽豹,怎麼了?”如心鬆開安全帶側身回頭伸手撫摸了一下正透過駕駛室和後廂之間的隔窗向後面張望着的“賽豹”,然而,“賽豹”沒有理會,反而大聲“汪汪”叫了起來。這是很反常的。偶爾,“賽豹”也有在家調皮的時候,但只要如心一安撫就會立馬安靜下來。 難道有情況?我不由得往觀後鏡掃了一眼。令我大吃一驚。 一隻碩大的雪豹在車後距離我們幾十米遠處正風馳電掣般的朝我們奔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我可以從觀後鏡里非常清晰地看到雪豹疾速奔跑時肩胛處雄健的肌肉在有節奏地收縮,豹身起伏跳蕩,動作之協調即使是“跨欄王子”劉翔也望塵莫及。可是,此時我們驚恐得根本無心去欣賞它那優美的姿態了。 “航,那豹子已經很近了。”如心失聲叫了起來,這是她兩年來首次喊我的名字,儘管是非常時刻,我依然感到了久違的溫馨。 “如心,快坐好,系好安全帶,我要加速了。”一待如心重新將安全帶扣上,我便猛踏油門,車子象離弦之箭向前飛奔。好在這裡地廣人稀,彎道也不急,既便如此,我也是用盡開車幾年來所積累的所有車技,才勉強把車子控制住而不至於滑到路邊。 雪豹忽地被甩掉幾丈遠,但緊接着它卻以更驚人的速度跟上來。眼看就要到楓樹林了仍窮追不捨。沒想到豹子也會中邪,我心想:人哪,碰到倒霉運的時候真是禍不單行。當然,我手裡有獵槍,而且我的槍法很準,一扣扳機那雪豹即使沒趴下也跳不起來了。但當地的法律明文規定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能開槍的,再說,我也是動物愛好者,自己也不忍心讓一個活奔亂跳的生靈頃刻之間倒下永遠爬不起來。 如心緊張得雙手不知放哪裡好。“快鳴笛,按喇叭呵,沒準能嚇跑它。”如心的叫喊聲提醒了我。 “嘟--嘟嘟--”輕型貨車尖叫着沿着小道鑽進了楓樹林。林子裡由於紅葉的遮蔽,光線暗了許多。我不得不將車速放慢下來。可雪豹並沒有因此減速,在車後頭揚起的塵土和紛飛的片片枯葉中拼命衝來,刺耳的喇叭聲對它沒有絲毫的影響。只一瞬間就雪豹就緊隨車後。就在如心的尖叫和“賽豹”的狂吠的交織聲中,我從觀後鏡里看到雪豹已飛身騰起,朝車的後廂撲上來。由於我過於緊張和分心,車的半邊滑出了小道,我別無選擇地踩下制動剎車。誰知車尚未停穩,只聽“轟”的一聲響,雪豹碩大的身軀以其飛撲而來的巨大的慣性重重地摔在車後廂的底板和駕駛室的外後壁上。不巧的是,一條豹腿直蹬駕駛室的後窗,玻璃頓時炸裂散落在後排座上。與此同時,先是避開鋒芒的“賽豹”眼噴怒光撲過去用我從未見過的迅猛張嘴奮力咬住蹬破後窗的豹腿,正當銳利的犬齒扎進豹腿之時,劇痛使得雪豹猛然將腿抽了回去。而“賽豹”仍不甘休,也從並不寬大的後窗扭了幾下擠了出去。 “別出去,賽豹,別...”如心用變了調的嗓門喊着打開車門沖了出去。她記掛着“賽豹”的安危卻忘了自己的安危。見如心下了車,我也拽住獵槍用最快的速度打開車門貓着腰跳了出去,衝到如心身旁。 雪豹和“賽豹”在狹小的車後廂上扭打着。車身劇烈地晃動着,原先我用膠帶粘牢的燒烤爐被撞倒,牛肉和餐盤餐具散落在車後廂里。燒烤爐具倒下時的轟然聲響使得雪豹稍稍吃了一驚,它輕鬆的一躍便跳到地上。“賽豹”也緊隨其後跳了下來。雪豹在車上施展不開,在地上可就如魚得水了。“賽豹”自然不是雪豹的對手,只是頭一個回合,就被雪豹撲倒在地,幸好它機警靈敏,鑽到豹子腹部下面,緊緊咬着豹子的腿肚子不鬆口,雪豹怒目圓睜地扭過頭瞪着“賽豹”,咆哮着在原地打轉,一時竟無從下口。 雖然我緊握獵槍,右手食指就搭在扳機上,但我並不想打死雪豹。可是,時間若是拖久了,“賽豹”必定會吃虧。必須儘快中止它們的廝打。我扣動了扳機朝天放了一槍,“啪-”震耳欲聾的槍聲頓時將雪豹和“賽豹”鎮住了,它們都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原先充滿靈性的目光仿佛凝固了。我憤然揮了揮手,雪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一個騰躍飛身跳起箭一般往楓樹叢林中竄入,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賽豹”則氣喘吁吁地衝着叢林仰頭狂吠不止。 “哎喲!賽豹流血了。”如心的驚叫聲讓正注視着叢林的我回過神來。我急忙隨如心過去查看。只見“賽豹”的一條後腿被雪豹的利爪劃破,鮮血不住地滲出。我迅速跑到駕駛室拿來毛巾給“賽豹”紮好傷口,然後抱起它就邊往駕駛室跑邊對如心喊道:“快!我們帶它去看獸醫。” 想不到我剛發動車子正在掉頭之際,就感覺到車身猛然一沉,接着“賽豹”就又狂吠起來。我回頭就見到雪豹又跳到了車後廂上。我連忙提了獵槍衝到車尾,眼前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原來雪豹是衝着牛肉來的,它將牛肉幾乎全部含在口裡但沒有吞下,有一塊還掛着左右晃蕩。圓鼓鼓的腮上方兩隻豹眼噴着怒火,喉嚨里發出盪氣迴腸的“嗚-嗚-”聲,似乎在警告着我不要阻攔它。可我實在是怒不可遏得竟然忘了動物聽不懂人的語言。我手指着雪豹的鼻子用平生最大的嗓門聲嘶力竭地吼道:“把牛肉給我放下!聽見沒有,放下!” 話音未落,雪豹竟含着牛肉從車廂里一躍撲來,我被猝不及防地摜倒在地,獵槍也摔到幾米開外。“完了,”我暗自在心裡說了聲,頭腦一片空白。雪豹含着的牛肉的腥味和它的鼻息的臊味交織着,令我反胃欲嘔。但我由於極度緊張所以大氣也不敢出。好在雪豹似乎對牛肉更感興趣,它依然含着牛肉,低頭在我臉上嗅了嗅,那塊掛在它嘴上的冰冷的牛肉象蛇一樣從我的脖子滑過,但我還是以平時難以想象的忍耐緊咬着嘴唇,我知道一動後果就不堪設想。 “賽豹,快去!”我剛聽到如心的喊聲,就接着聽見近在耳邊的雪豹的一聲慘叫。牛肉象熔漿從火山口噴出一般從雪豹的嘴裡射出,打在我身旁。原來,“賽豹”乘虛而入,從雪豹身後閃電般地撲來,狠狠地咬住了雪豹的頸項。雪豹撇下我,富有彈性地甩頭扭身,“賽豹”就被甩到地上。不等“賽豹”站立起來,雪豹就跟上用兩隻前爪摁住“賽豹”,血盆大口張得大到極限,眼看雪豹就要傷害“賽豹”,我奮不顧身地跳起拽住豹子的尾巴象拔河一樣往後拉,居然把雪豹往後拉了幾步。多年前在讀《三國演義》時,當讀到劉備馬躍檀溪處我根本不相信,但現在我有點相信了。 “賽豹,快跑!快!”我歇斯底里般的叫喊和拖曳也激怒了雪豹。就在雪豹扭過頭準備向我攻擊時,“賽豹”又飛撲過去一口咬住了雪豹的耳朵,隨着雪豹一聲更慘烈的號叫,半隻耳朵被“賽豹”血淋淋地扯下。雪豹怒吼着快如閃電一擺頭一口咬住“賽豹”的脖子並把它提了起來。“賽豹”掙扎着發出撕心裂肺的哀鳴,我不顧一切地往雪豹的肚子猛踢一腳,雪豹的身子晃了晃,但依然死死咬住“賽豹”,沒有任何要放下的跡象,顯然雪豹對“賽豹”已經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只一眨眼功夫“賽豹”就沒有了哀鳴和掙扎,我怒髮衝冠用盡平生最大的氣力朝着雪豹還在滲血的半隻耳朵一拳猛擊過去,雪豹這才疼痛不堪奪路而逃,可仍然銜着“賽豹”。 “槍,快開槍。”如心喊着把早已拾起的獵槍遞給我。我隨手不加思索地對正要闖人楓樹林的雪豹就是一槍,只見雪豹搖晃了下,踉蹌着消失在林中。 “如心,我們過去看看。別跟我離得太遠。”我不安地對如心說了一句。如心沒有回答,只是不自然地苦笑一下。沒料到沒有雪豹和“賽豹”在場時我們反而顯得不自然。尷尬中我扭頭就往楓樹林雪豹消失處快步提槍進入林子,如心在我身後緊緊跟上。 看來剛才那一槍打中了雪豹,但要想看到血跡卻很難,因為較早枯落的楓葉已經將地上鋪上了一層金黃。我們左顧右盼地朝雪豹消失的方向搜索前進,果然,走了幾百米後我們發現了一攤血水。這雪豹顯然傷得不輕,在吃力地逃了幾百米後,曾趴在這裡喘息一陣。 “賽豹呢?”如心四處張望着說。 “我也納悶呢。”我確實無法用正常的邏輯推理來解釋為何雪豹沒有將“賽豹”放下,就算是它立刻將“賽豹”吃下也無濟於事,這如何擋得住不停的失血?按常理,野獸在遇到生命遇到嚴重威脅時應是只顧逃命,可這隻危在旦夕的雪豹為什麼一直銜着賽克不鬆口呢?難道獵物比它的性命還重要? 繼續往前跟蹤了百來米後就出了林子,邊上有個岩石高低錯落、灌木叢生的山坡。終於,我們在一陣搜索之後發現那隻豹子倒在遠處一塊突兀而起的岩石旁。雪豹已經死了,但它卻死不瞑目。看得出來,在它生命的最後時刻,它終於鬆開了口中的獵物。奇怪的是豹子的身體有一種臨死前用其最後一口氣把獵物向前推送的姿勢,我順着豹子匍匐的方向望去,仿佛周身的血液頓時凝固了----就在離雪豹不到五米處的一個石洞裡赫然側臥着一頭瘦骨嶙峋的母豹。它的一條前肢不見了,斷肢處已經腐爛,在母豹的身邊散落着一些動物的骨頭和雜毛。我恍然大悟:原來石洞裡的這隻母豹失去了獵食能力後,一直是靠另一頭豹子的關愛在延續生命。 我不知愣了多久才回過神來。如心正心疼地蹲在“賽豹”旁撫摸着已無生息的愛犬。“怎麼辦?”如心在我走近時茫然地問。 “那我們就回頭到車上拿來雪鏟和鎬頭挖兩個坑把它們掩埋了吧。”我用顫抖的聲音回答。 等一切都辦好,我們又把一盆牛肉放在奄奄一息的母豹身邊後,才心情沉重地離開。在穿過楓樹林時,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此時天已放晴,楓葉在驕陽下紅得如火。 “燒什麼烤。”如心自嘲地搖了搖頭。 “不要緊,下次我們買更多的牛肉來好好美餐一下。”我隨口回答。 “下次...”如心停住了腳步。我們開始了久違的對視。我看到一滴淚珠禁不住從她那盈盈的眼眶掉落下來。 我也難以抑制彭湃的心潮,一個箭步上前猛然將如心緊緊地摟在懷裡...... (讀《人性,顫動在雪豹的泣血之愛中》一文之後有感而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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