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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美女传说 作者:小红轻笑 -- 男欢女爱之另版
送交者: 冷一笑 2003年05月07日22:33:06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转自:亦凡书库


美女传说——做美女难做贞洁美女更难

作者:小红轻笑

我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喜欢坐在麦当劳的吧桌前,悄悄欣赏街头开着靓车的
俊男,祈祷着其中一位能在与我四目交汇的刹那被击中,从此大富豪痴恋美少女,
这是言情小说中的王牌情节,然而现实生活中,发生概率可以忽略为零。别以为我
是财迷加慕男狂,任何一个收入只有一千二百元却要同人平分一千五百元房租的女
孩子都有这种梦想。

有时我也会自欺欺人地说:“做个单身贵族也很好。”

罗衣就会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哪家的贵族要早八晚六地挤公共汽
车?别侮辱贵族了。”

顺便把罗衣的隐私告诉你:她二十五岁,月收入五千,未婚,与我合租北太平
庄的一个一居室。因为每天上下班要揣着月票挤公共汽车,从不自称贵族,所以月
收入不是她整数倍的单身贵族,都被她贬为平民。

前男友西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单身贵族,是我要嫁的男人,之所以没嫁,是因
为有很多女人明确表态:我们也要嫁。

这种被女人捧坏的男人通常有两种选择:一是做万红丛中一点绿;二是择良木
而憩。西龙做了最让我绝望的第二种选择。我曾经以为还有第三种选择:世上有百
媚千种,独爱我这一种。

但是没有。

我姿色尚可,挤公共汽车时经常被男人在胸部或屁股上摸一把,每月至少要遭
受一次性骚扰,现在我作下病来,只要上了公共汽车,就会对有意无意碰到我的男
人怒目而视,好象他们个个对我不怀好意。欲火焚身时,方显男儿本色。为此我对
男人产生了怀疑,我不知道他们应该算是人还是动物,或许没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如果哪个女人以为自己碰到的都是柳下惠,那一定要对自身魅力做一下检讨。

我每晚一集不落地收看《情深深雨濛濛》这样的爱情剧,我看并肉麻着,阳春
白雪们以为看琼瑶的人就会弱智,其实大众的智商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么低。掺了
刀白块的米粉柔韧津道,掺了假的爱情故事真挚多情,俗世中罕有爱情,没有爱情
的生活让我寂寞,别人的故事满足我的渴望。

我初恋时刚刚十四岁,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少女,喜欢一本接一本地抄写一切
关于爱情的诗与歌,幻想着每一句都是我的故事。十年后再翻开这些,所有的流行
歌曲都已过时,只是几首琼瑶的诗让人微感时光的停滞,每页都有当年的红星贴片,
一直翻下去,终于看到刘德华,当年那个自称三十五岁成家的帅哥,十年后只是添
了几丝皱纹,依然唱着情窦初开的歌。

那时我不知道爱情与诗、歌无关。

最近我正在努力的学英语,现在的潮流就是中文要比外文差,我常常学时髦的
人,把中文同英语掺和着说,我知道最高境界是一句中文都不说,但毕竟是土生土
长的中国人,不只是不好意思忘本,最主要的是还没有修炼到那个地步。我这样刻
苦学习并不完全为了赶时髦,因为家里这边经济不景气,我准备去北京投靠西龙。
我的理想是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有一张桌子,即使寒冬料峭仍然可以穿着丝袜,在
有空调的房屋里办公,听说英语不好可不行。

西龙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北京大学,那时我十四岁,开始知道悄悄地喜欢男同学,
我很容易就会崇拜大我一些的男孩子,在我看来一个能去北京的男孩儿是多么了不
起啊,在那个郁郁葱葱的夏天,西龙成为我的偶像。

当时还有一个女孩与我一同喜欢西龙,她叫丁兰,是西龙的高中同学。丁兰的
爸爸在小镇很出名。小镇里一些条件不好,没有机会发生绯闻的人,对传达桃色事
件有着惊人的兴致,听他们说很多年前他和一个女人“搞破鞋”,后来两个人就私
奔了,发了财后回家同丁兰的妈妈离婚,是开着小轿车来的。

丁兰是一个很平淡的女孩子,成绩和相貌都不是很突出,尽管我常常在西龙家
遇到她,他们又一同去北京念书,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她对西龙表示的种种好感而
担心。男人爱的永远是美丽的女人,只有美丽的女人不爱男人时才会发生简爱的故
事,丁兰并不美丽。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妄自尊大的女人。

西龙毕业后就留在北京投身于汹涌的创业潮中。他说他过得还不错,如果家里
工作不好找就来北京找他。我对大千世界中红男绿女的生活方式好奇而恐惧,为了
谋生,我带着对外面的向往与警惕去了北京。

想给西龙一个惊喜,我没有通知他。

一下火车就来到西龙所在的昌盛地产,西龙的同事罗衣接待了我。

她见了我第一句就问:“唇彩,西龙被派去上海工作很久了,你不知道?”

我一下懵了,“他没告诉我。”

罗衣疑惑地看看我,说:“我打个电话,你稍等。”

罗衣进了办公室,此时已是下班时间,三三两两的人走了出来,他们个个穿着
笔挺的制服,夹着公文包,头发和皮鞋蹭亮,每个人都透着天降大任舍我其谁的自
信。

从西龙的同事身上就能感到西龙也成了一个体面的人。

罗衣的电话不一会儿就打完了,她说:“我刚刚与西龙通了电话,他让你先住
我这儿。他不久就回北京。”“那多不好意思,太打扰你了。”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心里已经是一万个愿意了,兜里仅有的五百大元终于得以保存。

罗衣待我很友善,没几天我们就成了闺中密友。我买了许多报刊,所有招聘启
示都被我画上波浪线,凡月薪万元处都标了重点符号,罗衣下班后充当我的就业顾
问,把所有重点符号一一划掉道:“这些广告都是骗人的,‘凡吃苦耐劳的有志青
年均可月薪万元’,钱这么好挣中国就不是第三世界了。”

依然去应聘了,第一志愿是“跨国公司招女公关,陪训后上岗,月薪万元”,
便直奔该处。

一群浓妆的女人正在吐烟圈,腥红的嘴唇与指甲在黑暗的房间中分外扎眼,这
哪里是“跨国公司,分明是妓窝在招三陪,还有大好的姻缘等着我,这份职业不适
合我,只好失望而归。

第二志愿是“某高新技术开发公司经理”,到那儿一看所谓“高科技产品”就
是卖一些蜡笔/ 牙刷之类的小玩意,虽有做小贩的嫌疑,但一位自称数日暴富的同
仁,以身说教,让我看见了发财在即的明天,我自认找到了一份充满希望的工作。

分组行动,与我同组的是一个文盲妇女,我们背着大包“高科技产品”走街串
巷,见了城管就跑,遭到无数拒绝后依然无比执著没皮没脸地笑着骚扰下一位。

一个月下来,我们没赚到一分钱,唯一的收获是文盲妇女认识了“谢绝推销”
的牌子。

推销员远不如一个叫化子受尊敬,于是我从高薪到低薪,从二环到五环跑遍了
用人单位,人家总是觉得我的美术专业不实用,英文虽凑合,但人材库里还有更好
的人选。又一个月下来,工作依然没有着落,身上的五百元已经花光,一直靠罗衣
的接济过活,我心中充满了挫折感。

那天我给妈妈打了电话,谎说西龙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找到了工作,月薪一千。

我放下电话后罗衣说:“只说赚一千她会不放心的。”

“底气不足不敢吹得太过份,而且她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人,一千块能令她
很满足。”

我说。

我已经越来越羡慕罗衣了,她有足够的收入付每月一千五百块钱的房租,不乱
花月底还会略有节余。

她却说:“那算什么,你有西龙这样的男朋友比什么不强。”

听她的语气西龙在公司里已算个人物,我略感安慰,嘴上仍谦虚着说:“那是
你不肯将就,你若点头得多少人来排队呀?”

不是我捧她,的确每天下班都有男同事打电话约她出去,她一向不为所动。

“你知道那些约我的都是什么人吗?”她问,“别看说得深情款款,要真想以
身相许,他们个个会痛哭流涕地告诉你恨不相逢未娶时。”

我讶异:“你不是想说没人想要你吧?”

“可不是嘛。”

“为什么?”我好奇,这么漂亮能干,又值花样年华。

“因为我是江苏人,户口不在北京。”罗衣有些沮丧。

这么俗气的理由非常中国特色,我安慰罗衣说:“可以用他们打发寂寞。”

“我才不呢,寂寞时同无趣的人在一起会更寂寞,我即使想败坏名声也不会找
他们。”

的确,办公室恋情太敏感,好多男人只要同你吃一顿饭,逢人便要探讨你的万
种风情,恨不得召告天下:我们关系暧昧,寂寞是小,名节是大。

然而再有原则的女人也会为一个男人破例的,他没有许诺婚姻与金钱,罗衣却
心神往之。

“王大力约我周末吃饭,穿什么好呢?”罗衣把全部衣裳试穿一遍,让我决定。

我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指了一件,罗衣拿来在身上比来去,犹豫道:“是不是
太花哨?

让人看出为这种普通约会刻意打扮,显得我没见过隆重场面似的。“

“原来是‘普通约会’,我以为皇帝要幸你。”我惊叹。

王大力是宽大装饰公司的老板,据罗衣说他年轻有为气质不俗。

罗衣知道他的公司在招人,怂恿我去应聘,我的美术专业做装饰行业很适合,
再加上罗衣的引荐,面试的成功率会高些。

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化妆,罗衣借我一套很考究的粉绿色职业装,我一直是一个
漂亮的女孩,稍加修饰路人便有注目礼行来。同行的罗衣鼓励我说:“真漂亮,男
老板都喜欢用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没问题。”

早上七点刚过,公共汽车站上等车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一辆300 路开过来,
随着“汽车进站请您注意安全”的声音响起,等车大军仿佛听到了进军的号角般向
300 路冲去。罗衣喊了一声“来车了!”便拉着我向人流狂奔。罗衣骁勇无比地代
领着我杀向车门,终于我的一只脚踏上了车门,售票员却喊:“上不来的等下一辆。”
我才不管他说什么双手只顾抓紧车门,罗衣在车下顶着我的屁股使劲往里推,售票
员见状便指挥道:“里面松着呢,往里走一步。”售票员用力掰着车门,指着我对
罗衣喊:“再使劲推一下,车门就关上了!”终于车门在各方的努力下门“吱吱扭
扭”艰难地关上了,车启动后我才发现胸部正紧紧地贴在一个男人的屁股上,我拼
命地挣扎着也无济于是,搅得周围人不耐烦地冲我白眼。

在这个夏日的清晨,我的上班族生涯就从这样狼狈不堪地开始了。

王大力果然年轻帅气,孔武不凡。初次见面,他先是看了看我,不,是瞥了瞥
我,便如此开场白:“应聘者中人才济济,你没有工作经验,不会用CAD ,手绘也
比较一般,不能说你一无是处,却也不知你的优势在哪儿,让你做设计师,人家会
以为公司没人了,但罗衣却向我推荐你,”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的英语怎
么样?”

“四级。”我说。

他皱了皱眉“可公司要求员工能用英语同客户对话。”他说这话时仿佛不知道
自己的客户都是中国人似的,委曲求全地说:“只能让你做点儿要求相对低些的工
作,你去业务部吧,如果你不能表现得出类拔萃,我就顾不得什么人的面子了。”
然后冷哼一声。

谱真大,他外表带给我的好感瞬间灰飞湮灭,畏惧立生。在人手下讨口饭真是
不易,听着这样居高临下的奚落,我也依然满面堆笑,点头称是。

罗衣在昌盛地产公司负责楼盘精装的招标,“宽大”准备竞标,由于我与罗衣
认识,便派我参预竞标工作。

罗衣知道我面试成功欣喜万分,一是因为我被破格录用;二是因为王大力如此
给她面子,她芳心大悦。

王大力的评价令我耿耿于怀,工作没几天,我便学会了CAD ,业务部的急活设
计部经常忙得顾不上作图,我便会亲自上阵,平面图和顶面图自不必说,连手绘的
立面图也不比正式设计师差。

部里女孩很多,每一个都自认才高八斗,被老板经理们呼来喝去,非常不甘心,
办公室里最热门的话题是如何改变现状,短见的行为是跳槽,长久之计是嫁人,一
桩扬眉吐气的婚姻是女人终身的成就。

可我的心事却是如何维持现状,王大力对我的评价并不高,试用期内如果没有
良好的表现,我将重续求职生活,一次次的拒绝令我倍感漂泊的辛酸,只要能有一
点点安定感,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因此当公司要求每名设计师为昌盛的竞标出一套标书时,我一口气做了十套,
是其中唯一的非设计人员。

做这类设计并不需要什么旷世奇才,但王大力却不这样认为,他把我的标书统
统摔在地上,说:“这也叫设计?我要的是创意,不是让你给昌盛摆家具!还有,
你的风格简介能不能让我看出一点文化?简直是一身匠气!”

我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样卖力工作拍他马屁,居然拍到马脚上。为了有机会
聆听他说:“嗟,来食!”我毫无自尊地从地上捡起标书,满面笑容,就差没夸他
骂得好了。

我的文字居然被他骂成“一身匠气”,真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王大力的一
个创意:“真材实料,‘榉’世无双”,把“举”改成榉木的“榉”,虽谈不上什
么好创意,但要把王老板语录递上去,任何一个领袖都不会骂一个诵读红宝书的追
随者吧?

王大力虽然脾气暴躁,但英俊、富有永远是对付女人的杀手锏,公司里不知有
多少女孩子视他为偶像,私下里大家很热衷于探讨他的私生活,他的前任、现任、
即任女友我们都了如指掌。

午饭时王大力研讨会又有了新进展,李玉问我:“听说你被王总骂了?”

嘿!消息比狗仔队还灵。

“知道为什么正式设计师都不骂偏骂你吗?”不等我问,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告
诉我了:“你的朋友罗衣本来答应同王总约会,不知为什么又反悔了,她居然连王
总都看不上,王总能不生气吗?”

我惊讶,怎么可能?罗衣对他的仰慕我一清二楚。

王大力的新版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大家一致猜测他是性冷淡,我莞尔。公司
的女孩风情万种,他居然不肯爱慕任何一个,象我这样的美女也被他骂得体无完肤,
如此污辱魅力女性,活该这样说他。

不过这个众望所归的男人造成的失望并不能引起我的同仇敌忾,我的心里只有
西龙,其他男人如何待我并不重要。

下班后传言得到证实。

罗衣问:“昌盛的项目王大力是不是打算竞标?”

我点头。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约会我的。我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吃了多少苦,他以为使个
美男计我就会把前程抛开?”罗衣英明无比地说。

我问:“昌盛的项目你不打算给他做?”

“当然,如果给他做公司里就会有闲话,说我色迷心窍。”

“天哪,同你做朋友会诛连九族的!”我惊呼,我已感到风雨欲来。

当晚,我给西龙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总是被王大力骂,总是挂着卑微的笑容,
但一想起我不用再拿着求职信让那些冷漠的人品头论足,月底还能还清欠罗衣的钱,
我就心满意足,可罗衣不肯色令智昏,王大力那个暴君一定会推行连坐制度的,我
会饿死街头,我不能克服失业的恐惧感。

西龙在电话那端安慰我:“不要怕,这样的老板明天就炒掉他,我立刻回来,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听到这样的承诺,我顿时踏实下来,有个能依靠的男人真好。我开始幻想明天
我将指着王大力无比痛快地说“你不再是我的衣食父母,你的烦恼与我无关,你被
炒掉了!”我面带微笑,沉浸在惬意的明天中。

果然,王大力见到我后指着新方案拍案而起:“什么‘真材实料,榉世无双’?
你的文学水平有资格进扫盲班了!语言能力奇差,文法莫明其妙!”说罢再次把方
案扔至我的脚下。

我终于知道即使我可以做出令人怦然心动的方案,也可以专业地察言观色,但
王大力不高兴时仍会斥我为天下头号蠢材。即使苏东坡在世,王大力也会嫌他状语
后置,文理不通。

或许他应该找个基督徒,打了左脸他还会把右脸伸给你。

他过于得意的人生缺少失败的经验,罗衣的拒绝让他无法承受。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骂人,换了别人也许会满足他,但是今天我不想再用万分沉
痛的表情来迎合他的不快,罗衣事件不是我做奴才就能解决的。

“我同意您的说法,但我只是忠实记录了您的金口玉言,所以这份文件您该冲
自己摔,而不是我。”我说。

他惊异地看着我,阴沉着脸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念书时教专业课的老师一直说我的画有灵性,我写的文章从小学开
始就是全校的范文,您却批得我一无是处,您该自问是不是自己的鉴赏力有问题。”

“你觉得在学校里受过表扬就值得炫耀吗?对专业人士的要求会比学生高得多,
我希望你能尽快长点儿见识。好了,别说没用的话,你把这些尽快弄好。”他指指
扔了一地的标书。

“我以后永远不会再捡别人扔掉的东西,我再也不为五斗米折腰。”看着他惊
讶的表情,又做回一个有尊严的人令我无比满足。

“你象一个篡了位的起义英雄,”他嘲笑我说,“别相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那
种蠢话,有钱人吃饱了撑着才那么说,你还没有资格,走投无路时就回来吧。”

我讨厌他对我的蔑视,便奋起反击:“我的男朋友不希望我同你这种没有教养
的人共事,即使离开你,他也能让我衣食无忧。”这些话我已经打了一夜的腹稿,
今天终于有机会所以赶紧说出。

西龙居然是开着宝马来见我,我做梦都不敢想象我竟然会有一个这样阔气的男
朋友,看来我的穷苦日子是过到头了,我紧紧拥住他,就象拥住我终身的幸福。

“我再也不让你受苦了。”西龙说。

我笑了,我再也不必寄宿罗衣这儿了,我将有自己的家,早上不必再为挤公共
汽车而在汹涌的人流中搏杀,不必再看王大力的马脸,不必再为失业而提心吊胆…
…此时我发现一份安定的生活就是幸福的全部内容,你如果热爱幸福自然也会热爱
给你幸福的男人,是的,我爱西龙。

“西龙,我们结婚吧。”我说。

听了我的话,西龙紧拥我的手渐渐松开,他避开我凝视的目光,说:“唇彩,
我不能同你结婚。”

我僵住,问:“你昨天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吗?难道你反悔啦?”

“我没有反悔,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改变,但相爱并不意味着结婚。”

“那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你另有结婚的对象,而我要做你婚姻之外的女
人?”

西龙不语,我希望他驳斥我,骂我神经过敏,但西龙不语。

我如五雷轰顶。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问。

西龙艰难地解释着,我涣散的精神只听明白了她穿着华服开着名车追来,西龙
不能抗拒。

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饮,我成了被泼掉的那瓢。

我知道此时正确的做法是挥挥手说再见,多么潇洒,但我却不肯死心:“我们
的感情从我刚出生起一直到现在,相识二十四年,相恋十年,你已经事业有成,这
样牺牲值得吗?”

我希望旧日的种种能够打动他。

但他说:“对于没有背景的人来说,我已经达到了顶峰。我象你一样讨厌看别
人的脸色,我渴望男人的羡慕,美女的崇拜,我不能对前途说不,况且在我得到这
一切时我仍然只爱你,听到你正在受苦,我顾不得是否被她发现,立刻来到你身边,
你并没有失去我。”

“象你这样光宗耀祖的人物不但没给我表演马前泼水还赏脸来看我,我是不是
该感激涕零?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不识抬举!即做小白脸又要包二奶?世上的便宜
哪能都让你占了!”

西龙的脸瞬息僵住,我也愣了。居然这样说他,污辱一个让自己仰慕的男人令
我痛心。

女人累的时候可以依靠男人,西龙也有累的时候,累了的西龙走向了成功的捷
径,他变得功利,为了光明的前途他把爱情推进深渊。

如果你憎恨不幸自然也会憎恨给你不幸的男人,是的,我恨西龙。

西龙绞碎了我的心,但心碎时肚子也会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午我趾高气
扬地让王大力另请高明,他说走投无路时可以回来,我是不是回去呢?我说了那么
绝的话,他还肯给我机会捡摔在地上的文件吗?

就在我进退维谷时好心的罗衣又帮了我,她声泪俱下地向王大力诉说了我的遭
遇,她过火的表达方式夸大了我的可怜程度,使得王大力同意和我谈谈。

我怀着羞愧的心情见了王大力,他说:“你的事我听说了,我很同情。”

我的不幸为他提供了表现善良的机会,我竟然成了一个倒霉的可怜虫,真不愿
正视这个现实。

“公司里昌盛的方案那么多份,知道为什么我只对你的挑三捡四吗?”王大力
问。

我一直以为是追求罗衣未遂,但他说:“ 你的标书不是很出色,可我喜欢你
勤奋的工作态度,另外你辞职时,我发现你有非常好的口才,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要知道上千万的工程做下来你将会有几十万的拥金。”

巨款的刺激令我立刻爱上了这份工作,真希望王大力能忘记我那表现得不合时
宜的口才。

大人物的一点好颜色都令小人物感恩戴德,我立刻游说罗衣让她改变对昌盛工
程的决定,要多少提成由我向王大力提。

罗衣说:“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力,我只是剔除一些不合适的公司,余下的交给
上面做决定。”

原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项目做不成王大力可能会跟我翻脸,想到这儿,我
的压力陡增。

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罗衣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去找西龙,他是总
经理,只要一句话业务就归你了。”

我顿时愣住,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我不知道。

午饭时李玉上前揽住我的肩膀说:“唇彩,你的事我听说了,别太难过。”

我拉下一张脸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事被你听说了,”

“谁没遇到过挫折,你很坚强应该挺住,失恋不算什么。”她悲悯的表情仁爱
如我主耶稣。

我一时无话可说,时刻有人以关心我的名义映射我处境可怜,叫我如何节哀顺
便?

我的事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我不愿意沦为被关怀的对象,避开一切与同
事闲聊的机会,男女关系问题几乎没把我吓出自闭症。

西龙要结婚了,是从王大力那儿听来的消息。

“昌盛的董事长要嫁给总经理,这是一件大事,一定要送重礼,大家想想该送
什么?”

王大力问。

我感觉象是挨了迎头一棍,两眼直冒金花,我的男友要结婚了,迎娶的新娘不
是我,是另外一个女人,叫董事长,一个代表权力与财富的名字,蒙她提携,高高
在上的西龙将俯视众生,不需再仰人鼻息。

会议决定宽大免费为新房精装修,做为新婚贺礼,可昌盛那边儿只一句话:
“谢谢,需要时我们会考虑。”淡淡的回答丝毫没有合作的诚意。

我知道是该找西龙的时候了,但是我的自尊心却不识实务得很,我犹豫着是不
是要用前男友的投怀送抱来圆我的发财梦?

罗衣问:“如果做成这个工程你的佣金是多少?

我说:“总工程款的百分之三,大概五六十万元。”

罗衣说:“那还有什么说的!”

“可是开口求他太没有面子,显得我很没骨气。”

“在北京象咱们这样居无定所的有几百万,唯独你这样有骨气的没几个,一个
面子值五六十万。”罗衣揶揄我。

其实我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只是想得到一些鼓励给自己一点儿勇气罢了。

我亲自为他作新房设计,动用了全部的智慧把新房设计得美仑美焕。我真心的
希望这对新人喜欢我的设计,一想到那笔巨额佣金,我的心便狂跳不已,心里竟没
有太多的伤感。

生活到处是黑色幽默。

来到昌盛地产,我说要见西龙,磨破了嘴,秘书还是那句话:“我们会把你的
设计交给他,西总说没有预约任何朋友都不见。”

呵,好大的驾子。远远看见一间办公室外站着数名保安,门牌上写着总经理室,
我知道他们是西龙的保镖。瞧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架式,有钱人都把自己当本
拉登了,见不得人。西龙与我的距离那么遥远,我只好把设计交给了秘书,好在西
龙认识我的手笔,应该会联系我。正要离去,听到有人叫我:“唇彩,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西龙。

西龙把我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你到这儿被别人看到很不好。”他的脸上有明
显的紧张。

我觉得自己很没意思,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了几个钱又来找他,真叫人瞧不起。
但我仍然把图纸交给他,说:“我们公司想为你布置新房,这是我做的图纸。”

西龙见我不是要搅他好事,虽有几分尴尬,仍不忘露出万般柔情,说:“何必
亲自过来呢,打一个电话我让他们去取。”

“你们是宽大的大客户,不敢有劳大架。”我说。

西龙叹了一口气说:“你竟然同我这么客气,我知道你在生我气,可是我也是
身不由己呀。”

男人总是喜欢向女人暗示婚姻不幸,即使董事长再有权力,如果你誓死不从,
凭她的势力也不见得能做强抢男人的恶霸吧?虽然我怨恨他的被叛,但是我一直很
理解,谁不向往繁华似锦的人生,可是既然决定了,就别一副“还君明珠双泪垂”
的样子招惹我,我顶腻味睡在一个女人身边又对另一个女人倾诉衷肠的男人。

见我不语,西龙拉起我的手,把脸深深埋了进去,“唇彩我想你,真的想你!”

他的声音哽咽,我陡然一震,我知道我的自制力不够,我受不了他这般真情流
露,明知自己放不下荣华富贵,做陈世美又不够彻底,我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何必
徒增烦恼。

我抽出手说:“西龙,你现在这么风光,什么事做了就做了呗,别不敢笑。你
再这么伤感缠绵下去,我该把你纯洁的兄妹感情想歪了,害你新郎做不成,你不就
前功尽弃了吗?”

西龙对我的反应很失望,言归正传道:“你放心,昌盛有什么工程我都会给你
做。”

我讪讪地,这点好处是西龙的补偿,从此各不相欠,我觉得好象一场交易,最
珍贵的爱情就这样成交了,我的心不再麻木,一股排山倒海的悲伤向我袭来,瞬间
痛彻心肺。

西龙说:“唇彩,晚上我请你去马克西姆吃饭。”

同要结婚的前男友吃饭?我哪有那么时髦,我干笑道:“那么高雅的地方我不
去,我不会吃西餐。”

“那就换一个地方,就算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见我不为所动的样子,西龙
说:“别这样回避我,我很痛苦,我现在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西龙做出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象是我对不起他。我知道他一定在等我问他:
同未婚妻也不能说心里话吗?他会说: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这是男人偷情的经典
对白,我是一个煞风景的人,对男人向旧爱痛诉新欢不感兴趣,但我不想得罪他,
便答应了他的约会。

从昌盛出来,我悲喜交加,没走几步听到罗衣在身后叫我。我转头见罗衣拿了
一条手绢追了出来。

“西龙让我给你送来。”罗衣把手绢递给我。

什么意思?学宝玉让晴雯送一条旧帕给黛玉,就算是示爱?天哪,我健壮异常,
就算失恋,也不会痛苦到用手帕捂嘴咳血,这不是咒我吗?正要推开罗衣,不知怎
么眼泪就涌了上来,我只得接了手绢擦泪,瞬间就洇湿了一片,我的心痛他全知道,
可是他依然这样做了。

到了公司王大力正不高兴,没什么原因,他吃饱了撑着也会骂厨子。见了我依
然是怒发冲冠的样子,地下有散落的纸张,八成又向谁摔东西了,每次发脾气都是
这样,没有一点新意,亏他总是骂别人没有想象力,对自己的创造力实在是缺乏自
知之明。

王大力见了我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仿佛这才能显示他的地位尊贵。

“我约了昌盛的总经理西龙一同吃晚饭,您有没有时间一起去?”我问。

只这一句话便引得君王带笑看,他从宽大的老板椅中坐直身子,拍着桌子叫道:
“太好了!唇彩干得不错,你工作进步很快呀。”

王大力第一次对我笑,不禁受宠若惊,也连忙跟着笑了。

西龙没想到王大力会与我同来,王大力也没想到自己是一个电灯泡,整晚王大
力尽巴结之能事,但西龙就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给人摆脸色一向是王大力的专利,
西龙这招“以彼之技还施彼身”弄得王大力一筹莫展,饭尴尬地吃完了,王大力又
提议去唱卡拉OK,这是全亚洲最受欢迎的应酬之一,不想西龙却说没兴致,王大力
顿时无计可施,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咱们去洗桑拿怎么样?”

“公共场所的器具怕是不干净,我不去。保利剧院有一场芭蕾舞剧,咱们去看
看吧。”

王大力见西龙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大喜过望,不料西龙话锋一转,道:“不过
我这只有两张票。”

王大力想也不想便说:“唇彩你先回去吧。”

见王大力如此不识趣我几乎没笑出声来,西龙脸色更加阴沉,说:“一个女孩
子自己回家多不安全,我送她回去,王总您自己去看吧。”

王大力终于开窍了,他当然没想到西龙这样的大人物会对我有兴趣,意外之余
忙说:“你们去看,还是我回去吧,唇彩你要照顾好西总。”

大晚上孤男寡女的想做什么,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我可是心贯白日,沽价待嫁,
哪有兴趣同人家的男人私谐欢好。

我满脸不悦,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西龙顿觉没趣,说:“还是一起去吧,
应该能买到票。”

上演的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天鹅湖〉〉,台上几个外国人没有一句对白,转
来转去,我看得莫名其妙,我想起西龙曾经说过,最懒得看言情片,二十集的连续
剧煽了十九集的情,好不容易捱到目的地,灯光师偏要把灯一暗,摄影师也把镜头
移向两条内裤,强奸永远未遂,勾得你热血沸腾浮想联翩,却什么也不给你看,简
直是亵渎人性,反正最后要用A 片解渴,干脆就直截了当,不再拐弯抹角了看那些
铺奠了。

此时如此沉闷的演出他依然正襟危坐,看来终于修成正果,已然脱胎换骨,都
是一个胡同出来的孩子,西龙居然出落得那么高贵,我却没半点儿长进,难怪要分
手。

咬紧牙关总算捱到了满场结束,全场起立鼓掌,我的掌声尤为卖力真诚,西龙
微笑问我:“好看吗?”

“不好看,女主角的腿太粗。”我诚实地回答。

我如此扫兴,忍耐整晚的王大力终于爆发了,他把我拉到一边,怒吼:“西总
好意请你,你总哭丧着脸,到底给谁看?你一会儿陪西总玩儿,别再装得三贞九烈
的,没人给你立贞洁牌坊。”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的绅士淑女们都不胜惊吓地捂着胸口望着我们这俩粗人,
我觉得非常丢脸,怒冲冲地问:“你给我多少钱,凭什么要我陪吃陪喝还要陪人睡
觉?”

我激烈的反应王大力始料不及,其实也不是没听过更过份的话,但是在西龙面
前他这么不给面子,我不能忍受,我不愿意西龙看到我颜面扫地。

从剧院出来,西龙拉住我,问:“你这样对我,是不是心里另有别人了?”同
他谈了这么多年恋爱,虽说他喜新没厌旧,但没义务向他汇报我是否另有面首,见
我神色淡然,他便叹着气,坐上奔驰绝尘而去。换车跟换女朋友一样一步一个台阶,
生活过得蒸蒸日上,不该有什么不满足。

眼下只剩下我和王大力了,他向我怒目而视,我心虚得很,不知该怎么着。

此时已是深夜,我们对视着,身边是川流的车辆,王大力指着我,叹口气,欲
言又止,隔了很久才说:“算了,你回家吧。”他冲我一挥手,示意让我走。

我望着他钻进尼桑,一溜儿烟似的飞奔而去,居然就这样算了?王大力今晚可
是与人为善了,我松了口气,四下找着公共汽车站,老天保佑我能赶上最后一班公
共汽车。

我没有找到能直达北太平庄的车,难道一定要打车不成?我开始心疼口袋里的
钱,与两个男人共进晚餐,居然没一个肯送我回家,太伤自尊了,学老外看什么芭
蕾舞,怎么就不学学人家的绅士作风,这才是精华呀。

今晚这个莫名其妙的约会两个男人没一个领情,被他们吐了一脸的口水,不过
是擦了擦,人家便嫌我不够恭敬,大人物不是轻易就能讨好的,得有唾面自干的修
行。

我强忍心痛,准备挥手叫车,忽听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大力。

“有事吗?王总。”

“到我家去,我想跟你聊聊竞标的事。”深更半夜的同一个男人回家?我有些
犹豫,王大力似看出我的顾虑,说:“ 我女朋友也会过来,她同你做伴儿,我算
你加夜班。”

我对男人一直很小心,但对给我钱的男人实在无法小心,我上了王大力的车。

王大力把车开得飞快,一路的霓虹灯急速掠过,我把车窗轻轻摇下,风骤然涌
进,狂乱地掀起我的长发四下飞舞,糊得我满脸都是,我还没来得及拂开,身子便
随着一个急刹车向前冲去,我的头在撞向挡风玻璃的一刹那王大力用双臂揽住了我,
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霓虹灯不再是飞奔的景致,安静地闪烁在他的眼底,红红绿绿
映着两个寂寞的男女。

“你的头发飞进我的眼睛。”王大力说。

在我腰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很久没有离一个男人这么近了,这样的夜晚,我
渴望男人的拥抱。

他轻轻拔开我脸上的发丝,我们的脸贴得很近,他温热的气息隐隐喷在我的面
庞上,我觉得酥庠难耐,若是他此刻吻我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到我家去好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点头,他为我系好安全带,又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言,深夜涌动着暧昧的欲
望,我感受到了本能的呼唤。

他的家漆黑一团,来不及开灯他的身子已经抵住我,他的手夹带着渴求游走于
我的身体,我用剧烈的喘息回应着他的热情。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从上他车的瞬间
我们都感受到了黑夜蕴藏的激情一触即发。他的手掠过我的肌肤,我颤栗着迎接他
汹涌的情欲,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我说:“有人来了。”

他说:“是我女朋友,不用管她。”他的手依然在解我的衣扣,我推开他,我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怎么不开门?”话音刚落灯便亮了。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站在我们面前。她看见我有些意外,但马上便若无其事地
对王大力说:“有客人在还叫我来干什么。”

王大力说:“你上楼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款款地走上楼去,若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们两人,“她叫林林,我让她过来陪
你。”王大力解释道。

我微笑:“是我会错意,我以为是你要陪我,我该走了。”两女一男同处一室
很危险,我不想让找机会做某情杀案的女主角。

王大力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没关系,我做任何事她都不会管我。”

“那你打算在你女朋友面前做什么?”我愠怒。忽然为那个叫林林的女孩子不
平起来,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我们俩刚才在干什么,男人要想娶一个女人就不会在她
面前这么放肆,身边的人他也不肯去尊重。

“我知道应该控制住自己,不能同你做什么,所以才叫她过来。”

我越听越不明白,他是一个有正常生理要求的男人,总不会欲火中烧时想起哪
个道德学家的说教吧,在这个处女要从娃娃抓起的年代,这可不象时代青年所为。

“罗衣对我讲过你的事,那个男人就是西龙吧?”他问。

我恍然大悟,只要掏钱女人有的是,他没必要得罪西龙,动西龙的女人等于和
钱过不去。

我张大嘴,到底是成功人士,冷静到这份儿上。

“还有别的事吗?”我问。

“以后他若约你出来,你最好大度点。”王大力说。

“怎么算是大度?他请我请一顿饭我就该赠他一夜情吗?是不是觉得买一送一,
天经地义?” 我问。也不想想妓坐台还要计时收费,难道良家妇女的身价连妓都
不如?

“也不知你想怎么样,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天太晚了,你别走了,睡客卧吧。”
他边说边往楼上走。

月光洒落到床前,此刻我想要的男人都已在别的女人身旁睡下,我有说不出的
落寞,可能有些喜欢王大力吧,尽管我一再受到他的侮辱,但是不能否认他很有男
人味,不过或许每个成功男人都是有男人味的。

早晨起来,王大力和林林正吃早餐,我略显尴尬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林林招呼
我说:“快来吃,要凉了。”

这么小的女孩子竟贤慧到这个地步,真让人心酸。

可能是西龙的面子大吧,王大力对我的态度客气许多,我知道他很想我能够卖
身求荣,但是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我与西龙已经三个月没见了。西龙把新房交给
我来布置,这是宽大中标的先兆。做为有功之臣,我做人硬气了不少。

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有人送来西龙的结婚照,我一愣,照片上的新娘竟然是
丁兰,原来是十年前种下的因,现在终于结了果。丁兰的爸爸很能干,他死后做为
唯一财产继承人的丁兰用这笔钱卖了个如意郎君,我指挥着工人挂相框,仔细地看
着画中的一对新人,一点点接受了我的失败。

西龙在结婚前一天来找我,当时我正在上班,同事说:“外面有人找你。”

出来一看,见是西龙,我尽量大方地说:“恭喜你!我设计的新房还满意吗?”

西龙说:“那么漂亮的房子里面住的却不是你。”他瘦了很多,说话的神情很
落寞。

我一直希望有个男人对我深情如台湾爱情剧中的男主角,但不能因为没有,就
用别的女人的男人代替。我说:“如果里面住的是我,就没有那么漂亮的房子了。”

西龙很忧伤,但是第二天他仍然如期做了新郎,尽管没有参加他的婚礼,不过
我能猜出他一定象所有新人那样,在笑着接受来宾的祝福。

那天的事情毫无预兆地就发生了,我正在吃午餐,王大力叫我:“唇彩你来一
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端着饭盒跟在王大力身后问:“吃完饭再说不行吗?”

王大力说:“不行。”

我只好端着饭盒进了他的办公室。

王大力看了看我脸色阴郁,沉默了很久也不说话,我预感到事态的严重,问:
“出什么事了吗?”

王大力避开我的目光,说:“你认识丁兰吧?”

我心中顿时雪亮,问:“她找过你?”

王大力点点头。

“她说什么?”我问。

“她说可以同我合作,但条件是要你离开。”

“你不会受一个女人的要挟吧?”我尽力稳住神。

“可是她能改变西龙的决定。”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把饭盒放在老板台上,慢慢地坐在沙发里,我的心情很
坏,为了能保住这份工作,我曾经费了多少心血,牺牲了多少尊严,现在想来才发
现心口其实早有创伤,原来我用再大的劲,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无论工作还是爱
情,她象抢走蚂蚁手中的树叶那样轻易地就夺下了。

王大力看着我,问:“你打算怎么着?”

我说:“我想喝杯酒。”

王大力说:“那我请客。”

我笑笑,说:“那就更要喝了。”

因为开车不能去酒吧,又去了王大力的家里。王大力家有很多酒,我不识货,
分不出好坏,只挑了味道甜的喝。

王大力喝的是燕京,我尝了尝,很苦,便推开。

我们喝了很多酒,但是我没有醉,我知道一个女人若是醉倒在男人面前,等于
是做性暗示,我不能在最低蘼的时候出卖自己,毫无乐趣可言,而且也卖不出好价。

王大力离我很近,他的手已经搭在我的肩上,我没有靠过去,因为我知道没有
人可以依靠。

“从那天晚上起我经常想起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他把唇贴在我的耳边说。

醉后的示爱只是一个聪明人的小手段,一切承诺换都半真半假,仿佛股评家般
言词肯切,可风险是信者自负,那股机灵劲儿让爱情索然无味。

“你想我时通常会有林林陪着,那么多份儿感情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一种浪费。”
我答。

他拉过我的手说:“这是我卧室的钥匙,你拿着。”

“是求爱还是求欢?”我摆弄着钥匙问。

“有区别吗?”

“什么时候看上我的?”我问。

“第一次见到你时。”他说。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我说过他是最没新意的人。

我不喜欢没有爱的性交,从一而终的女人才有权力获取爱情,古训如此,我一
直想做一个贞洁美女,即使住在这座大楼里,每天能开着名车出入,无限风光的背
后每一份财产上都没有我的名字,豪宅对于我不过是临时宿舍,随时都会被扫地出
门,我不想当掉肉体换几日的纸醉金迷,既然想看一场“三高”就要付上百场电影
的钱,那么要买断良家妇女如果没有婚姻就该付上千夜嫖娼的钱,行情如此,这个
价钱要得理直气壮,童叟无欺,我把钥匙还给王大力。

王大力有些意外,说:“这么正派?你在北京没有工作,没有亲人朋友,怎么
生活?”

这的确是我最大的难题,但是我仍然说:“现在还没到卖身求生的地步,你的
价开早了。”

因为喝了酒,不肯坐王大力的车,我独自回到住处,刚刚五点钟,罗衣居然回
来了。

“今天下班这么早?”我问。

“你不是也很早吗?”她说。

“我被辞退了。”我说。

“哦,是吗?咱们同病相怜啊。”她说。

“怎么你也……?”

她点头,我心里很难受,我知道一定丁兰是恨她窝藏西龙的情人。

“我明天出去找房子,我会替你向丁兰解释,在北京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连
累你,我很抱歉。”我说。

罗衣看着我说:“你不用难过,我当初帮你只是想讨好西龙,他是我的上司,
如果我知道会得罪衣食父母,就不会管你了。”

我拉着罗衣的手笑了,说:“我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或许可以当作家,现在有很多有毅力的人,坚韧
地忍受着打字的乏味,日复一日地打着豪无乐趣的话,只要要求不高,攒到了十万
百万的字也会有成就感,这样以苦为乐,然后昧着良心说写作令我充满激情,反正
激情这东西谁都看不到,总不能愣说我撒谎吧。或许我也可以干这个行当,趁年轻
貌美,身边又没有男人拖累,完全是大众情人的条件,没准儿混个美女作家当当,
每天不用上班,偶尔出来一下让记者拍照,谈谈成功的感受,多么惬意的人生啊!
林黛玉是睡醒了就哭着写诗的有气质的女人,因为消化不良而不太食人间烟火,每
天靠与白马王子贾宝玉谈一场捉迷藏似的恋爱打发日子,虽然现在的美女作家们已
经进化到用身体写作的地步,谈起性爱巾帼不让须眉,但是我一直逆改革潮流而动,
非常固执地喜欢这种亿万富翁加纯情美女的爱情故事,我可以写我和老板们的多角
恋爱,虽然这样赤裸裸地描写金钱加爱情有些恶俗,但两个赤贫的生死恋毕竟没有
广泛的群众基础。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当美女作家的宏愿便消失得
无影无踪,我看的书不多,从来没写过一千字以上的文章,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
现在只有王大力那儿欢迎我,看来这才是我的长项。

我拎着行礼直奔王大力家,林林为我开门,王大力正要上班去,见了我略显惊
讶,我厚着脸皮说:“你能不能给我一把卧室的钥匙?”

王大力看了看林林,说:“我这儿有客人,你走吧。”

林林点头离开。

王大力看着我很高兴,说:“你还是来了。”他递给我一串钥匙和一打钞票,
说:“我该上班了,你出去买些日用品,等我下班回来。”

我收了钥匙和钱,心里有稍许的安定感。

王大力走后,我给丁兰打了电话。

“我是唇彩。”

听了我的名字,丁兰有片刻沉默,问:“你有事吗?”

我说:“十年前我或许有值得你嫉恨的地方,现在你抢走了西龙砸了我的饭碗,
你犯不上降低身价跟一个没有男人和工作的女人斗。”

“不是我跟你斗,我同西龙已经结婚,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要搅得他心神不
宁。”

这是哪儿的话,自古男人儿犯了什么事,就会有人骂他身边的女人,说美女破
舌,他已经是成人了,就算他对我旧情难忘,也不该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呀。

“你怎么不说话啦?”她问。

“你知道我在哪儿给你打电话吗?我在王大力家。”我说。

“你在他那儿干什么?”

“我没了西龙也没了工作,罗衣怕受连累,不敢收留我,为了生存只能找一个
男人开房,是你逼良为娼啊。”我说。

“呵、呵……我没想到你的境地会这样。”她说。

“你不会以为我是百万富翁砸个把饭碗只当来北京体验生活吧?你别逼我,真
到非找西龙的那一步,咱们可是两败俱伤。”

“只要你不去破坏我和西龙,我会尽力帮你。”她说。

我并没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第二天,罗衣已经官复原职,我知道她不再同我
作对。

与王大力同居三个月后,一天,他忽然向我求婚,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是
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觉得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放着这么好的条件给自己套上枷
锁呢?

迷迷糊糊地同意了,一直觉得是个玩笑,不敢当真。

直到丁兰打过电话来,我才醒悟过来,灰姑娘真的要嫁给王子了。

她说:“恭喜你。”

我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是大媒,当然知道。”

原来丁兰同意与王大力合作,前提是合同要在我与王大力的婚礼上签定,尽管
王大力并没想过结婚,但我长得还算平头整脸,不太讨厌,所以这个条件还不算为
难他。我当然明白丁兰的用意 ,便答应她:“我不会再同西龙见面,我会珍惜这
一切。”

她说:“为了各自的家庭,这样最好,我不欠你什么了。”

我没有钱没有房子,需要婚姻,这是我脱贫致富的最佳途径,一个月后我同王
大力结婚。

婚后他有各种理由不回家,我猜他外面另有女人,但我从不多问,林林教会了
我怎样做王大力的女人,既然他给了我们足够的金钱,我们就该给他足够的自由,
我的婚姻很安全,因为我知道王大力对任何女人都不会爱到结婚的地步,我们的婚
姻是个意外,其他女人不会再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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