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兒童節

遊子傳之三

一九七八年秋天, 我在一位堂哥的帶領下走進我村的村辦小學, 從此開始了我的漫長的a, o, e 生涯.

第二年六一的前一天, 突然聽有同學說明天班裡有活動. 說句實在話, 那時我根本不知道明天是六一兒童節, 是我們兒童的節日. 老師也沒有跟我們講什麼是兒童節, 至少沒有在課堂上公開的給我們講解兒童節, 也許他假設我們應該知道吧. 可事實上是我根本不知道明天是六一兒童節, 不單是我, 還有好多小朋友都不知道那是一個節日, 只是知道明天可以出去玩, 不用念書了, 大家都很高興. 在那時的農村, 甭說是禮物, 如果沒有人告訴我們, 我們絕不會知道明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在很多城市, 哪怕就是公社駐地, 都會有大批和我們同齡的小朋友, 得到各式各樣的禮物, 在歡度着自己的節日. 第二天, 也就是六一, 我們全班同學大約三十多個, 排成一個長隊, 與所有五年級以下的同學合併, 前面的同學打起一面紅旗, 浩浩蕩蕩地向村前的那條小河進發. 由於那是我第一次參加如此浩大的場面, 所以比較興奮, 印象非常深刻, 現在回想起來, 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而且這是我唯一的一次兒童節, 以後再也沒有慶祝過.

到了河邊我才知道為什麼學校里要選擇這個地方. 原來在河邊有一個施工隊在建橋. 以前因為這條河, 溝通南北交通的主要工具是岸邊的一條渡船, 交通極為不便. 當時建橋隊正在施工, 大橋尚未具雛形, 只是架起了一個又一個寬闊的橋墩. 或許這在當時是非常轟動的事情, 所以學校選擇在這裡慶祝六一. 我們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在施工隊周圍遠遠地觀看, 時不時問這問那, 還互相爭論. 那一天我們過得特別快活, 學校領導舉行了什麼儀式我已記不清了, 只記得下午又列隊回家,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

那座大橋後來修建成功, 跨越河床兩岸, 有十多個拱形橋洞, 至今仍然是溝通南北交通的要道. 在大橋的兩端, 有兩塊面積很大的水泥板, 上面刻着毛主席的著名的一句話(也可能是他的題詞), “一定要把淮河治好”, 字都用紅漆染成紅色, 下面刻着三個小字”毛澤東”.

後來等我升入四年級, 認識了一些漢字, 能夠看小人書了, 特別喜歡看小人書. 因為很窮, 沒有錢買不起小人書, 總是借別人的看, 不好意思, 所以時刻盼望自己擁有一本小人書能夠和別人交換. 那年的六一, 雖然沒有正式的慶祝活動, 但老師告訴了我們一個好消息, 說六一期間新華書店的所有圖書對小學生半價. 這把我高興壞了, 大着膽子向父母編了很多理由, 討得了一角錢, 心想這足夠買一本小人書了, 因為那時多數小人書的價格在一角五到兩角之間, 如果半價, 說不定我這一角錢還能剩一些回來. 所以第二天一早, 就興沖沖地帶着妹妹奔鄉政府駐地的新華書店而去. 走了大約一個鐘頭, 到了新華書店, 在書店的玻璃櫃檯外精心挑選想要的圖書, 後來選中了一本叫> (好象就是劉曉慶演的那個)的小人書, 於是指着這本小人書問營業員阿姨多少錢, 那阿姨說兩角. 我心裡一陣高興, 但看那阿姨沒有說半價的意思, 於是問她我是不是可以半價買下, 因為我是小學生, 現在又是兒童節期間, 老師說小人書半價. 那阿姨聽我說完, 把手往櫃檯上一伸, 說拿學生證來. 於是乎我才知道要半價還需要學生證. 可是我沒有, 其實那時連學生證見都沒見過, 聽都是第一次聽說. 只好怯怯地對那阿姨說我沒有學生證, 然後一手拉着妹妹, 趕緊離開新華書店, 怏怏地踏上返程之路.

後來我的第一個學生證是在我進入大學時, 輔導員發給我一個上面貼有我照片的紅皮外套的小本本, 封皮上印着三個燙金大字: 學生證. 沒想到我上學這麼多年, 直到上大學時才有了一個證明我自己是學生的東西.

儘管有了這麼一次不愉快的兒童節的經歷, 我仍然希望有機會慶祝自己的節日, 可是後來再也沒有正式的慶祝活動. 等我上了初一, 那年六一, 聽見隔壁中心小學在慶祝兒童節, 我很奇怪為什麼我們不慶祝, 一個同學對我說, 我們已經是青少年了, 兒童節是小孩子的節日.

六一兒童節, 在我還沒有弄清楚它是怎麼回事的時候, 它已經離我而去了.

天涯思鄉客寫於2003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