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寻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见同学牛根满头大汗跑进教室里。看见五月,张开嘴巴呀呀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五月上前让他歇会儿慢慢说。牛根终于憋住气,挤出了几个字:“阳...阳...光...死了!”五月脑袋“轰”地一响,推开牛根冲了出去。牛根在后面大喊:“大...大...大李店里...”五月风似掠下山,远远看到大李小酒店前围了一群人,一辆黝黑闪亮的吉普车停在一旁,几个陌生的山外来人正吹嘘如何勇杀猛兽。五月冲到跟前挤进人群一看,大李正半蹲在地上挥刀砍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躯体,抬头,小酒店的墙上正钉着一张雪白的狼皮,鲜血顺着墙蜿蜒而下。五月听到什么的什么在心里破裂的清脆声,随即转化为一种刻骨的疼痛,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嘶吼,接着,五月仿佛听到阳光的仰天长啸,便失去了知觉。
在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圈里,五月看见阳光驻立等候自己。“阳光!”五月飞奔上前,阳光转身,五月跟随而去。天,冰清玉洁;云,飘逸如纱。杜宇鸟声声泣唳,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鲜红滴滴映霞明,尽是冤禽血染成”。
两年以后的一个冬天的下午......
这是寒假前的一个星期,窗外的树枝上挂着一层透明的的薄冰,大教室的火炉里的木柴劈拍燃烧,六十多个孩子静静地坐立着,等待着......五月的爸爸妈妈站在讲台上不时互相对望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宣布这一消息。光阴似箭啊,十年前,五月妈妈刚来时,唯一的一位老师早已离去,整个学校就一间半摇摇欲坠的茅屋,几张断腿缺角的课桌板凳。奔跑了一个多星期,开学第一天才来了三个学生。现在已发展到六十多位。1977年刚恢复高考,那一年冬天,有两名大龄学生在五月爸爸妈妈的特殊辅导下竟然考上了大学,轰动了整个山区。一时山里山外都知道了五月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山村小学。五月爸爸成了全省第一个被平反的教师,接到调令回省城教育部门工作。环顾学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凝滞了五月爸爸妈妈多少期望与辛勤啊。要不是两年前发生的一幕,他们一家会永远地留在这里,过着如诗如画的生活。
两年前阳光被杀的那个下午,五月目睹了这血淋淋的一幕,发出一声狼似的长啸,倒地昏倒,醒来后不再说话。山里的人们都纷纷地传说,五月是被那头白狼勾走了魂魄。五月爸爸妈妈当然不相信这歪门邪话,知道这是由于受到沉重的精神刺激引发的自闭症,需要心里专家的帮助。这是唯一的理由让他们做出了痛苦的抉择,离开这里,离开挚爱的一切,回到省城。
新来的三位老师明天就报道。当五月爸爸妈妈艰难地宣布这一消息时,教室里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片哭声,五月爸爸妈妈不禁眼眶发热,不知道如何劝阻,索性任由感情奔泻,与学生紧紧相拥。
这时候,五月正默默地和秋婆婆相偎依坐在那块高高的岩石上,看那冬日万籁肃杀的山川。秋婆婆用手轻轻地梳理着五月长长的黑发,说:“孩子,婆婆知道原谅是这世界上最艰难的事了,婆婆躲在这大山里,一辈子都在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原谅那些在香港沦陷时抢杀强奸的日本人,可我还是做不到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恐怖的场景。我当时就象你那么大,和妈妈姐姐藏在一个教堂里,日本人冲进来了,妈妈将我藏在一个院子的草堆里,一个日本兵拿着刺刀往各个草堆里乱扎,我被刺了一刀就昏死过去。醒来后爬出草堆,妈妈、姐姐还有藏在教堂里的英国伤兵、修女,所有的人,都死了......”婆婆停了好大一会,才轻声说:“直到现在,一提到日本我还心头发紧。不过,我们要学会放下,放下了,我们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会让你所爱的留存,因为他们活在你的记忆里。”五月站起来,用手搂着婆婆的脖子,头紧紧地贴在婆婆的肩膀上,睁眼,看见不远处阳光深深地注视着自己,转身向深谷飘去。“再见!”五月在心里默默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