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命运 (24) |
送交者: 小师兄 2011年10月23日05:40:41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下午春生送我去机场。飞机起飞晚点,抵达深圳时天几乎全黑了。陈刚和他的女朋友陈秀,一个齐耳短发清秀的湖南女孩在机场出口等我。打的去市区的路上,陈刚说他现在在一家台资电子厂当工程师,陈秀在离电子厂不远的一家广告公司做文员。 车开了三四十分钟,在一个小巷口陈刚叫停,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数着零钞准备给司机。我看了看记程器,大约八十多。我从衬衣兜摸出一张一百元,抢先递给司机。陈刚略带不满道你跟我客什么气。司机已经把钱接了过去。 下了车陈刚让陈秀去买点宵夜。陈刚领着我进了小巷。小巷没有路灯,人影在黑暗中晃动。穿过几栋相距不过两三米的住宅高楼,我感叹楼间距狭窄,陈刚说还有比这更窄的呢,深圳寸土寸金。我说这黑灯瞎火的安不安全啊?陈刚说还行吧,习惯了就好。 陈刚住在一栋八层高居民楼的最高一层,有一室一厅。客厅大约有十几个平米,放眼望去,四面狼藉,尤胜我们学生时代的宿舍。客厅长沙发上面乱扔着衣物,陈刚一边收着沙发一边说这几天忙,没来得及收拾,就委屈你住客厅,暂时先睡这张沙发。 陈刚大致介绍了一下深圳外来工的情况,又问了些小湾的情况。我把小湾照片递给他。陈秀恰好买了宵夜回来,也凑在旁边看。陈秀说你女朋友真漂亮啊。陈刚说要不漂亮我兄弟还会大老远地到这来找? 陈刚建议我把照片复印几百张,贴在电线杆上,或者干脆到电视台或报纸上等寻人启事。我说我考虑过,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在我心里,把小湾的照片贴在电线杆,和那些治疗性病的老军医的小广告张贴在一起,是对小湾的亵渎。何况小湾不辞而别,冒然登寻人启事说不定会惊动她,反倒让她再度离去。 第二天陈刚上班前给了我张深圳地图。我研究了地图,计划以皇岗路为界,把深圳分为两半,罗湖区在皇岗路以东,先东后西,走遍每一条街问个遍。我每天早出晚归,拿着小湾的照片讯问路人和沿途的商铺或机关单位,尤其是医院和诊所。三个多星期过去,深圳东区粗略走了个遍,没有任何小湾的线索。陈刚和陈秀看我找得幸苦,让我复印了十几张带有小湾照片的简介,他们带在身上,再转托了朋友,有空歇时也帮我问问。我一再强调如果看见小湾千万不要惊动她,告诉我就行。 还没走完西区一半,重大就要开学。我犹豫着是不是找个病休为借口拖一年入学,但最终咬咬牙决定还是放弃。我每天深夜躺在床上碾转难眠时就禁不住幻想,第二天也许就有个出人意料的惊喜,走得筋疲力尽的我蓦然回首,小湾就在那儿正含着泪深情地望着我。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我天天拖着疲惫身躯带着失望回到陈刚的出租屋。 一天晚上刚进门,陈刚说有我的包裹。是小龙寄来的,拆开一看,里面一部崭新的摩托罗拉手机。我到深圳时随身带了不到四千块钱,一部手机几乎就要三千,我没舍得买。想不到小龙会给我寄来一部。我立即下楼到电话亭拨个电话给他感谢他。小龙说你找的是我妹妹,我该谢谢你才是。我说她只是你的妹妹,对我,她是我的生命。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后小龙说好,就这样吧,你自己保重,说完挂了电话。 三个月过去,走遍了深圳市区的大街小巷,没有一点小湾的音讯。陈刚本不收我房租,我强行给了他一千分摊房租水电,手里只剩下五六百。父母要给我再寄钱,我说不用了,我打算找工作。我对短期内找到小湾失去了信心,看来只好找工作养活自己以便长期抗战,到近郊区甚至临近县份找找。 三个月没理头发,一头乱发。陈刚皱着眉说瞧你那又黑又瘦的样子,看起来跟那非洲来的难民没什么两样,去理个发,精神点,否则没人相信你刚从大学毕业。理发前陈刚强行给我拍了张照,说留着纪念,将来找到聂小湾了给她看看,你为了她变成什么样子。我坐在理发位上等理发师过来时,望着镜中的人。镜中的人疲惫而黑瘦的脸上胡子拉茬,双目茫然无生气,陌生得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我吗? 我从深圳日报招聘栏目里圈了几个看起来似乎可以应聘的工作。预约的第一个面试在一栋漂亮的写字楼,我九点半赶到,人事办公室外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等。十一点叫我进去,十一点零二分我就被赶出门,我没有带毕业证书。 三天后家里特快专递的毕业证书里夹了两千块钱。读了母亲的信,我心情沉重得象挂了铅。母亲说自我走后,父亲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为我操心,身体也不太好,常常后悔当初不该放任我和小湾谈恋爱。母亲说如果深圳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回四川。我打电话回去,父亲接到电话。我问起他的身体,父亲说你别听你妈的,是你妈妈操心你呢,说不多久就让母亲来接电话。我对母亲说,妈,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内我找不到小湾,我就彻底放弃,我一定回四川。 找工作没有预期的那么容易,差不多一个月后才在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软件公司找到个写嵌入式程序的工作。老板三十来岁,一个典型工作狂,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周末也常常加班。他自己加班也就罢了,不仅逼迫员工和他一样加班,而且还以创业艰辛为由不发加班费,只是画下一个个虚无的大饼让人充饥,为他工作简直就是卖身给公司。 倘若我到深圳是为了创业,我会忍了。但我不是,我到深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小湾,不可能会为一份工作而放弃我的目的。我干了三个星期,几乎找不出时间寻找小湾。我忍无可忍要求辞职,或者周末不加班。老板一脸的不高兴,蛮横地说不愿加班就滚,没干满一个月不给工资。我本来就心情不好,怒火一下窜了上来。我望着他冷冷一笑,恶狠狠道你不给我工资也可以。如果我走出这个办公室时,你的十根手指有一半还健全我林跃给你磕头当孙子。我拿起桌上的铅笔夹在中指和食指无名指之间,中指一按,夹断铅笔扔在他面前。他的脸色立马变了,诧异地望了我。我说我给你三秒时间,我刚刚竖起第一根手指喊道一,他已拉开了抽屉。 走在街上,我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充满了悲哀。和小湾一起那么多年,受她影响,我几乎没有什么暴戾之气,现在却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暴戾想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倘若那个猪头敢少给我一分,我敢肯定我会让他在家里至少躺上一个月。小湾,你躲在哪儿?我不想在你再见我时,我已经变成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 随后几个月里我连续换了三个工作。春节我没回四川,穿插在拥挤的火车站或飞机场的人潮中,抱着微渺的幻想希望人潮中能看见小湾的身影。我几次被警察盘查怀疑成小偷,而真正的小偷正如鱼得水。我和几个小偷甚至已彼此面熟。 寻找小湾渐渐成了一种惯性的例行机械行为。一下班我随便填点肚子,然后整晚在街头上逛荡,看街头熙攘的人群中是否有那熟悉的身影。我常常十二点甚至一点才回去。我感觉到陈秀对我的不满,嫌我回去得太晚,洗漱声惊动她睡不着觉。但既然陈刚没赶我,我也就厚颜装作不知道。深圳的房租越来越贵,象我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工作,挣的钱顶多只能付单独租的房租。陈刚有一次说你小子现在越来越冷漠了。他说得没错,如果我不冷漠,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我会在车站毫不犹豫地指认那几个小偷。 一个平时一样的傍晚,我在一个大排档要了一个青椒肉丝和一瓶珠江啤酒。菜刚端上桌,旁边响起一个清脆带着成都口音女子声音说老板,来一个清炒芥兰。清炒芥兰是广东菜,她的成都口音引起我的好奇,我随意地转过头一看,点菜的是一个长发过肩,身穿白色连衣裙,侧面看来清秀利落二十出头的女孩。她微笑着把菜单递过老板。那长发,白色连衣裙和那清甜的微笑一下唤起我对小湾的回忆。我心神一恍惚,愣愣地望着她出了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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