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復仇，只是用髒抹布在擦地板

都市放牛/南京

記憶里始終有個明亮的影子揮之不去。二十年前的冬天，她圍着紅色的圍巾在雪地里走着，凍僵的手上拎着一條魚，徒步四個小時換來的卻是我無情的冷漠。據說她 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哭到無力。許多年後，受淮安女詩人梅爾的生日邀請，我們在那個夏天的白馬湖畔重逢，野鳥在湖面上盤旋，她依然遞給我一朵溫婉的笑容， 那一剎那我有點無地自容。我從她的笑容里讀出了歲月和寬容。昨晚看電視劇，《女人的顏色》裡，一個受盡野心男王進欺騙的溫婉女子葉靜宜，正在行使她的復仇 計劃。

動物的種類在減少，人的種類卻在增加，連背叛的男人都能分好幾個等級出來。對於賤男來說，脫了衣服是禽獸，穿上衣服是衣冠禽獸，女人不能因為他的無恥去雪 恨。因為這種糾纏和雪恨並不能給自己帶來心靈上的解脫，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其實就是一塊髒抹布。生活中我們有這樣的經驗：地板上的污漬，不小心用一塊髒 抹布去擦，雖然原來的污漬沒有了，但結果是更大面積的地板上均勻地沾染上一層薄薄的污漬，實際上是問題擴大化、隱性化了，需要費更大的氣力去做清潔。用類 似的“髒抹布”方法掩蓋情感中的失誤，結果就是越抹越髒。

但是情何以堪哪情何以堪，他的那些耳鬢廝磨不是一陣清風，那些海誓山盟不是一汪泉水，那是刀鋒划過的痕跡，叫人怎麼甘心怎麼平靜？神秀有個偈子：“身是菩 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慧能改動了一下：“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個過程其實就是扔掉髒抹布的一個過程。在神秀那裡，佛法僅僅是一個工具，一塊抹 布，所以無論怎麼拂拭，心中的塵埃也無法驅散。再者，髒抹布里滋生着大腸桿菌、酵母菌，甚至黴菌，留着它還會染上各種疾病。

我拿什麼整死你，我的愛人？雪恨並不需要靠復仇來展示，當你認清對方欺騙的本質時，讓自己過得比對方幸福，才是最好的復仇方式。古希臘戲劇《美狄亞》中， 她弒兄殺子，陷害佩里阿斯，毒死新娘及國王，雙手血跡斑斑。貌似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完成了復仇壯舉，即便如此，美狄亞還是成為西方文學史罪惡文化的象徵。 沒有誰會在復仇後得到幸福，得到的只是無休止的糾結循環，弄壞自己的生活秩序和美好心情。就像《女人的顏色》裡的葉靜宜，復仇是否成功並不重要，重要的 是，她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乃至不敢接受好男人於清江的愛情。

某一個夏夜，我跟導演張元喝酒，吃了一堆螃蟹，臨走時他意猶未盡，帶走一隻女螃蟹，打着酒嗝說，生活有了這隻螃蟹更美好，便腆着肚子鑽進出租車絕塵而去。 想起他在《綠茶》裡說趙薇的那句話，“她是那種森林型的女人，表面上到處都是路，實際上轉來轉去才發現還在那個林子裡原地踏步。”復仇帶來的只是快感，快 感只是短暫的一哆嗦，那種勻長的呼吸，才是我們最終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