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男友老张(上)
老张其实不老,比我还小一岁。我俩考进同一所省级重点高中,成为了同班同学。实际上,我们来自同一个县城,但我在城里,他在农村,所以之前彼此并不认识。这所高中,比当地大学的历史还漫长,教学楼是高尔基式的,出了很多名人,每年招生只招收各县前三名,每年的高考以北大、清华等重点大学的录取人数自傲,所以可想而知,学生平日的学习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但十几岁的孩子,无论在如何艰难的条件下,情窦总是要初开的,这就有了老张与我的故事。
因为我们的家都不在这所城市,所以各县来的孩子都住在学校教学楼后面的男、女生宿舍楼里,平日吃饭有大食堂,跟大学生活很近似。学校对住校生的管理非常严格,每晚六点半准时得上晚自习,九点半下晚自习后,有二十分钟时间洗漱,然后宿舍统一拉闸熄灯睡觉。
我知道老张是我的同乡,但我小时候转学几次,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归属,所以乡党意识淡薄,平日跟老张也没太多交流,就是跟女生,我也不多话,属于每所学校里都有的那种比较酷的异类。
晚自习时,走读生各回各家,每个班教室也就二十来个住校生,都是爱学习的孩子,教室里比较安静。晚自习时间,一帮teenager,互相开开玩笑也是常有的事。故事开始于一天晚自习。班里另一个男生老蔡,是个很帅的足球健将,他来自另一个县城。只听见老蔡调侃道:“老张,你是坐粪车来这儿的吧?”我一听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他在欺负来自农村的老实憨厚的老张。要知道俺从小学到初中没有中断过跟男生交手,经常帮受欺负的女生打抱不平,看不惯哪!我想说什么忍住了,毕竟都是新同学。过了一会儿,只听老张慢悠悠地说:“你哪里见过长途粪车哟。”旁边的同学嘎嘎嘎地笑起来,其实老张是有不少幽默细胞的,那也是很搞笑的一句台词,但不知怎么的,我火气更大了,于是走到老蔡身边,用小手指比划一下他,说:“蔡,你就是个沙皮(方言,小混混的意思)。”然后俺冷脸冷嘴地就离开了教室,身后留下一片鸦雀。没想到,这一下,竟然爱苗深种,老张对俺就展开了后面十来年的追求。。。
老张给我的感觉是以柔克刚型的,他非常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无论在宿舍还是班上都混成了头儿,怎么混的我毫不知情。除了学习,俺业余爬爬山发发呆写一些调侃的小文(俺多年后才知道,那时俺的每篇作文周记都被一帮粉丝翻看过才交给老师),就是想家想老娘。俺早就忘了替老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直到高二的某一天,生病请假躺在宿舍床上,下课的同学们给我带回一大包零食和香蕉(卖糕的,俺还记得是香蕉!),说是老张让捎给我的。那时老张已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曾经找我谈过话,企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俺入团。其实俺初中就是地区级三好生,成绩也很拔尖,拔尖到每次各科考试没有人问第一名是谁,直接问第二名是谁。所以,论条件俺应该是第一轮就入团,初中的团支部老师甚至都“进驻”到俺家里去动员,但都被俺婉拒了。无它,就是找不到入团的理由,来劝说的人越多俺越死磕到底。弄得俺娘只能跟老师说好话,说俺倔起来九条牛都拉不转(知女莫若母啊)。所以,当宿舍里的女生们开始打趣老张给俺送的香蕉,俺毫不犹豫地说,吓,他老想撺掇我入团,好完成他的“指标”呗。旁边一女生抢白道,我也没入团,我也生病过,老张咋不给我送香蕉呢?在她们七嘴八舌的开导中,俺的榆木脑袋才渐渐开窍。。。好你个老张!夜幕降临,晚自习时间到了,俺拎着书包进了教室(本想把他送的东西还他,又觉得不合适,给宿舍的女生们分吃了),找个离老张挺远的后面的座位坐下。也许俺“杀气”太重,老张照常来向我借英语笔记时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平日他借笔记俺咋没觉得他“不怀好意”呢!哇呀呀呀,气死俺了!)。。。俺虽然忍住质问把笔记本给了他,但俺的脸嘴一定出卖了心情。。。坐不了几分钟,我实在忍不住,收拾书包回宿舍了。。。第二天男生宿舍传来线报(多年后才知道,男女生寝室有专人互递信息),我离开教室后,老张直盯着我的笔记本许久,呆若木鸡。全体男生回寝室后,集体为他“默哀”几分钟。。。俺不算刀子嘴,只是眉眼可以杀人,但毫无疑问还是个豆腐心女子,所以几日后,我开始主动跟老张恢复邦交,希望这件事过就过了,他应该明白我的态度了吧,咳咳。
我们班里有个男生小游跟我同月同日生,我比他大整整一岁(就因为小学上了试点的六年制,害得我比同级的男生几乎都要大一些,多年后按我姐夫的话说,我压根儿就没打他们的米,因为俺的家规不许找比自己小的男生),所以至今他都一直很甜地叫我姐姐。我们班住校的男女生特别团结,那年冬天,大家决定给我俩一起举办生日party。当老张来跟我商量买几个蛋糕时,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还真的语塞了。。。看着他安排各种吃食忙上忙下仿佛有“把生米做成熟饭”的意图,俺心里又感激又恼恨。。。那一晚是让人难忘的,除了我们住校的二十来个男女生,很多走读的男生都来宿舍为我们庆祝生日,而且还都送了我礼物(这帮同学有很多故事可以写)和贺卡。在十七岁的生日烛光里,我们唱歌玩笑着,那是我第一次跟这么多男生说话,平时大家都闷声不吭守着三八线呢!在玩笑的间隙,就像他们商量好的一样,大家都不做声了,老张清了清喉咙,非常正式地当着各位同学跟我说,“豆,我真的很喜欢你,难道我们真的不可能?”说实话,那一分钟我还真有些佩服他的胆识,毕竟表白就意味着有被拒绝的可能,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那时高中虽有早恋的,但都偷偷摸摸,大家还是很谨慎很保守的。如今回想起来,十七岁的我竟然也非常镇定果敢,因为我很明白老张是个好同学,我对他没有一丝额外的情愫,我应该对他负责。所以,俺也直视他的眼睛告诉他,“我知道你很好,书记,但我们真的不可能。”那时,我俩坐在大家拼成的大长条桌的两端,就像谈判的对手一样。老张听了我的回答有些沮丧的神情,旁边小何同学赶紧打圆场,主动为我唱了蔡琴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大家跟着节拍击掌,场面才又热闹起来。。。说到这里,俺突然想起,小何正是那个在回浙大的途中去看望我,把我从另外一个男生的“劝降轰炸”里解救出来的童鞋!(见70后的校园爱情,生活真是比戏剧还精彩)
高三上半学期开始不久,因为母亲病重,我转学回到县城的高中学习。在转学前几日,老张特地约我到双杠架子那里谈话,问我可不可以改变决定,因为这个决定对我的高考影响会很大。但那时的我,已经离家几年,那种归心似箭的能量,无论什么都阻拦不了。后来,老张约着同学们专门到公园里补拍了一张照片寄给我保存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