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滾珠車
Speed! 這是每個男人,或者象小歐這樣的假小子,都嚮往追求的東西。無論是兩個輪子還
是四個輪子的都是越快越好。沒有輪子的時候怎麼辦?滑雪迷們從春雪融化的時候就開始
等,等到了三伏酷暑,再等到了秋葉爛漫,大半年的時間就等着滑雪季節的到來。開幾個
小時的車,花幾十大洋,冒着腿斷骨折的危險,也要體驗一下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以前
小的時候根本沒有機會滑雪,那時候太小,甚至連騎自行車的資格都沒有,但卻一點都不
妨礙我們體驗那種感覺。
那還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住在鄉下農村里。課餘基本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也沒有多少
新奇的玩具。家裡到是一大堆木頭刀槍,那都是我上學前的玩具,已經玩膩了,對它們再
也提不起興趣來了。但是小孩子的創造力還是非常強的,玻璃球香煙紙,彈弓鳥窩,是那
時代所有男孩子都非常熟悉的東西。我住的那個地方還有一些比較特別的遊戲,比如說釘
釘子,敲棒子之類的還沒有聽別地方的人說起過。不過有一段時間,我們那裡的小孩子當
中流行一種玩具車,每個孩子都對此着迷發狂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說誇張一點只要屁股
沒在床上和馬桶上,就在那玩具車上。玩具車其實很簡單:用一根直徑5厘米,長40厘米左
右堅硬的木棍,兩端各套上一個軸承,也就是中間有鋼鐵滾珠的東西;然後再在兩頭加兩
根同樣的長短粗細的木棍釘成一個三角形,但是前端不能釘死,要留着開口裝第三個軸
承;第三個軸承是套在一根稍微短一點的木棍中間,然後兩根側面的木棍釘在第三個軸承
的兩側,這樣就成了一個三角形的木框,再加前頭那根橫的短木棍;在後面釘上一塊木板
當座墊,這樣一連簡易的玩具車就製成了。玩的時候是坐在座墊上,兩隻腳蹬在前面的短
木棍上左右控制方向,從一個高坡向低處滑下,到了後來速度越來越快,也能體驗到飆車
的感覺。其實我們那時候一群小孩子也經常在一起飆車,還搞各種比賽,有單人從高往下
滑,也有接力在平地上互相推着跑。
小孩子當然免不了那種攀比的風氣,有好一點的東西非常喜歡炫耀。我那時候自己沒有那
種車,只能在別的小朋友玩的時候也跟着坐幾趟過過癮,看到別人上學的時候神氣十足拎
着滾珠車,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心裡總想有一天我也能拎着滾珠車上學就好了。不過馬上
情況就改變了,有着和我同樣感覺的還有一個是我當年的死黨 (當地大人們稱之為“拉屎
朋友”,也就是說兩人非常要好,以至於上茅房拉屎都要一起去。)阿橋,我們兩人在一起
嘀咕了半天,作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自己做一輛滾珠車!
做滾珠車其實不難,難的是軸承沒地方去弄,自己從五金店裡買自然是不可能的,找家長
要錢似乎也不太現實。那時候你說要花幾塊錢買軸承做滾珠車,肯定是要挨一頓臭罵,弄
得不好還得吃一頓“竹筍炒肉” 。看別的小朋友的滾珠車都是大人想辦法弄來軸承然後做
的,有的軸承大做的車也氣派;有的軸承小做的車子自然也只能小氣一點。我們兩人為這
事愁眉苦臉了好幾天,到處去看去問,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弄到軸承。真是功夫不負有心
人,終於有一天給我們找到了!阿橋是鄰近一個工廠子弟,有一天他在廠區了瞎逛,逛到
了金工車間門口,就在那他發現了幾個軸承隨便地扔在地上,看上去沒有人在乎這幾個軸
承。不過那時候膽子小麵皮薄還不敢開口找工人要,不過我們那種膽子小,別的膽子卻賊
大。我們不敢開口要,卻敢下手偷!商量了半天決定趁工人上夜班的時候去偷軸承。計劃
了幾次之後我們又拉上了另外一個死黨大強,他也是那個工廠的子弟,個子比我們兩個都
高。於是一天晚上,記不住是不是風高月黑了,我們派大強到車間裡面去和上夜班的工人
瞎聊,那個地方就那麼幾個小廠,所有的人幾乎都互相認識,所以大強進去玩也沒人懷
疑。我和阿橋則趁人不注意,一腳踩住軸承,慢慢地用腳底往外拖。不能太快,否則別人
要起疑心;也不能太用力,鐵傢伙在水泥地上的摩擦聲也是不小的。就這樣一步一蹭,偷
出來兩個軸承。在這中間我們兩個都很鎮靜不露聲色,出門以後我才發現心跳的厲害手裡
都是汗。這第三個軸承我可是實在沒膽量再去了,還是阿橋膽子大,鼓起勇氣如法炮製把
第三個軸承也偷了出來。沒想到我們小小年紀就成了賊。
很快一輛滾珠車就出爐了,這下我們幾個可威風了,就象土話說的那樣“三九天穿褲衩 --
-- 抖起來了!” 我們偷來的軸承最大最新最亮,比最小的要足足大出一倍,做的車也最
有派頭。屁股往上面一坐,雙腳一蹬橫槓,“嘩嘩” 地小坡上面往下滑,一邊滑一邊怪
叫,引來好多羨慕的目光。這些目光當中可能也有小女生的,但那個時候還不懂這些,否
則H2的電視廣告可能要提早幾十年就問世了。
滑着滑着很快就覺得不過癮了,因為農村里大部分都是泥土路,水泥路很少,有坡度的水
泥路更少。旁邊幾家工廠裡面到是有很好的“場地” ,用時髦的話就是Race Track:有一
點的坡度滑起來能達到很高的速度;水泥路面平穩滑起來舒服;有一定的彎道可以比賽控
制車輛的技巧。但幾十個小孩十幾輛車在人廠區裡面賽車,一次兩次還可以,時間多了就
干擾別人上班了。後來我們一去就被廠里的保衛趕走,他們還威脅我們要告訴我們的家
長,所以也不敢去了,只是偶爾趁着保衛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在上面過一下癮。大多數時
間我們只能在鋪着小石子的農村簡易公路上滑,路面不光滑當然速度就不夠快,沒有高速
滑行時候的那種快感。再加上完全靠兩隻腳控制方向和平衡,在粗糙的路面很容易失控出
車禍。經常是車一顛,腳一歪,連人帶車甩出去幾米遠,擦破皮膚摩爛衣服是常事。
這個時候我們的另外一個重要任務是尋找合適的場地,找來找去找到了水庫邊上的泄洪
道。三里路遠的地方有一個小水庫,防洪蓄水發電養魚,功能俱全。水庫邊上修有一條泄
洪道,是雨季水庫水位太高時放水用的,我在那個地方住了十幾年,只看見過一次泄洪,
所以泄洪道基本上都是干的。泄洪道的頂端是個大水池,長寬各有幾十米,據說深不可
測,夏天我們經常在這個水池裡游泳。那是個絕好的RaceTrack:整個泄洪道大概有將近一
百米長,三十度到四十度的坡度,而且全是水泥修成,路面平坦。於是不知深淺的我們就
異想天開地想在泄洪道上玩滾珠車。
記得那時候是夏天,泄洪道的水泥路面曬得有些發燙。我覺得穿着一雙拖鞋礙事,就光腳
走了下去,結果被發燙的路面燙得蹦蹦跳跳,看到任何可以隔熱的東西就不加思索地走上
去。
這次我一腳踩上的是綠色的青苔,結果可想而知:腳下一滑,整個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然後就順着那一條墨綠色的緞帶一樣的青苔,從泄洪道的最高處一直滑下去。就和玩滾珠
車一樣,速度越來越快,耳邊居然聽到了呼呼風聲。有一點不同的是滾珠車可以自己控制
方向和速度,我這時候是一點控制都沒有,完全只能聽天由命地一路滑下去。
那時候我體驗到了什麼是風馳電掣的感覺,沒有感覺到害怕,速度快得都沒時間讓我感到
害怕,最後結果是一頭栽進了底部的大水池裡。從水裡出來之後發現自己毫髮無損,就是
屁股上面一片青綠。我覺得很不服氣,心想這麼上了青苔我就一點都控制不住了呢?於是
決定再往青苔上踩一下到底是怎麼滑倒的。結果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又是重重地一跤摔
在地上。這下我的好奇心也不強了,要是再強的話,還得摔一跤。
半天我的那幾個“拉屎朋友”們才從上面下到水池邊,當然是走下來的,不是滑下來的,
既不是坐滾珠車,也不是坐青苔。目瞪口呆地看了我那副壯舉之後,誰也不提在上面坐滾
珠車的事了。不坐滾珠車了,就在水池了玩個痛快,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
後來我們還是只能在石子路上玩,偶而上水泥路過癮,一直到有一次一個傢伙出了車禍,
一頭磕到了水泥台階上,把下巴磕出了個大口子。就好像長了第二張嘴,只是小一點而
已。於是家長們一起動手把所有的滾珠車全沒收了,我以後就再也沒玩過這種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