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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緣 畫緣 情緣
送交者: 圖釘 2005年01月21日14:54:15 於 [競技沙龍] 發送悄悄話


幼年時,由於父母很忙,我和妹妹被送到農村老家,和爺爺奶奶一起住。我去的時候是五六歲,回來的時候,小學二年級上了一半。

那段時間的記憶大多煙消雲散,留下的也只是一些從別人口裡聽到的有關自己的故事。當然有些記憶是記錄在身體上的,每當看到觸到時,腦海里也會浮現出一絲絲淡淡的景象。我有一張黑白照片,穿着很厚很厚的花棉襖,臃臃鼓起的棉褲,戴一頂雷鋒的那種帽子,套着一雙大得和身體不成比例的,蘆花編結成的鞋,站在雪地里歪着頭傻傻地笑。不知道為什麼會讓我穿花的棉襖,照片裡也看不出那花紋的顏色,但願不是很艷的那種。笑容有點羞澀,他們說,那次是父親回家探親,在姑姑叔叔站在路口迎他的時候,我就躲了出去,象楊白老躲債一樣的不敢回家。後來,父親象逗一條小狗一樣才把我騙到雪地上拍下這張照片。那種笑里的羞澀感或許是兒童面對陌生人時都會表現出來的神態吧。

我身上也有幾道疤痕。頭上有兩條,看不見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但卻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一條是和別人打架,被用沙姜砸的,另一條是爬樹掉下來摔的。手背上有個園形的疤,是放鞭炮是炸的。後來知道放鞭炮的竅門,找能量小的那種,微微剝開尾部的包紙,指甲輕輕地掐住那剝開但還連在主體上的紙片,然後點火。但我那次,一個能量大的鞭炮,是在我緊緊捏攥的手中爆炸的。忘了當是手被炸成什麼樣子,只記得當是陪着我放鞭炮的一個堂哥差點被叔叔打死。

有時腦海里會突然浮現一些如玉米地,柏樹,黑夜,墳頭,偷棗竊瓜,粘知了打麻雀等,但都是一閃而過,並且很模糊。唯一不用通過實物幫助且印象清晰深刻的,就只有家門口的那片水塘以及夏季那盛開的滿塘荷花了。

月色下的那片荷塘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農村的夜很黑,也很沉,前後望去,無邊無際,走到隔壁去都需有大人陪着,更別說要在夜裡去那片荷塘了。陽光下的荷塘是什麼樣,我也記不太真切。沒太留意葉脈花瓣,也沒注意風掠過水麵後送過來的有沒有凡阿林的聲響。但是我的確知道,有荷花的日子是我最有活力的日子。有荷花的日子也就成了奶奶最六神無主,最提心掉膽的日子。

塘邊有許多樹,不是參天的那種,不過枝幹卻很舒闊,有的柳樹杆遠遠伸出,柔柔的枝條會時不時地點擊着水面,形成一圈圈細微的波紋,輕輕一抖,便向外傳送開去。我喜歡爬樹,會爬得很遠,幾乎到了樹的頂端。然後站在伸到塘上的枝上輕輕地跳,看那一個波紋套一個波紋地往外涌。在稍微有風的日子,村子裡人經常看到我的身體在樹枝上隨風搖擺。我更喜歡摘荷花蓮蓬,先是繞着塘摘,當近處夠不到荷花後,便試着向塘里移,一直到水浸到鼻子下面一點點。現在想想有點後怕,那時根本不會游泳,而且在茂密的荷葉之下,發生任何問題,都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況且,腳下多是淤泥,稍微一滑,那片小池塘就會變成我的萬丈深淵。所以下水便成了絕對不被允許的事情。據村子裡的人說,我那兩年在村里作惡多端,很多人都希望我長大後坐牢來抵銷我小時後做的壞事。但當時別人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來治我,因為我總會受到奶奶的偏袒。讓奶奶拿起樹枝抽我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下水摘荷花。

開始,當我渾身濕淋淋地拿着荷花跑回家,被打了幾次後,便就有了經驗,上岸後先在太陽下把頭髮身體曬乾,然後再回家。但是皮膚上留下來得痕跡當然是騙不過奶奶的眼睛,結果還是會被扁一頓。 有一次我摘了蓮蓬,就躺在屋後的麥田裡,享受着麥秸的清香,蓮籽的甜美和陽光的明媚,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當被別人叫醒以後才知道村子裡發生過一件大事。原來奶奶見我吃飯的時候還沒回家,就跑到外面去找,找了很久,後來就想到池塘了,並且有個人告訴她看到池塘的某個地方曾經冒過幾個大泡。這下不得了了,奶奶呼天喊地,據說當時就昏過去了。全村的人幾乎都集合起來,男人們跳到塘里摸,並且把那人看到冒泡的區域圍了起來,調來了兩台抽水機,準備干塘找屍。好在有一個比我大兩歲,但按輩份卻該叫我爺爺的小姑娘,知道我平時出水後曬身體的那片麥田,在別人忙碌着的時候跑過來看看,村裡的人才知道我在吃蓮子,睡大覺。那一次奶奶沒打我,她病了整整一個秋天。第二年的春天,我被父母接回上海。

回滬後住在外灘附近的老式大樓里,平時陽光都少見,更不用說什麼花草蟲鳥了。到了夏天,依然想念着那花,那水,便跑到外白渡橋上,把着欄杆往下看,當然荷花是沒有的,水更不敢下。

懂事後,老爸便帶我去見他的朋友們。那時候他常去看的朋友多是比他年長二,三十歲,成了名的畫家書法家。於是便常常跟着在上海的畫齋中輪着轉。也看過那些畫家作畫,大多的時候還是在旁邊無聊地看他們閒聊。找不到玩伴的時候,會找紙筆胡塗亂畫,照着牆上鏡框裡的畫臨摹。中國畫中表現最多的是梅蘭竹菊,而我當時喜歡的是畫荷花,並且喜歡臨摹謝稚柳的荷花。可能是因為他的畫在牆上出現的頻率最高吧。到現在還是喜歡他他的畫,像李商隱的詩一樣雅致大氣。

謝的畫和張大千的荷花同出一源,都是從陳老蓮起手,又揉和進了壁畫的韻味。四十年代,謝,張同赴敦煌,張醉心於臨摹壁畫,謝致力於石窟的考證,後來張成了繪畫大師,而謝則變成鑑定泰斗。從畫裡,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淵源,不同的是張發展了潑彩,謝則弘揚了落墨。一個豪放不羈,一個書卷倜倘。書櫥里有一張大千畫冊,也成了臨摹的藍本。

當時老爸有一卷山水手卷,每出差便攜着它找人為該手卷提跋。於是便按着他那捲手卷的尺寸,把看到的謝張氏荷花臨了個遍,當時是只畫荷花造型,不計荷葉扶疏。後來又臨其他人的,直追到元宋。用不同的宣紙,不同的墨,有寫意,有工筆,畫畫停停,停停畫畫,有興趣是畫好幾朵,沒興趣是幾個月不碰筆,等回過頭再看的時候,已經是很常很長的一卷。

中學時,有繪畫老師看了我畫的一幅花鳥,評價說筆法完全不對,要是這樣畫下去必定會走入魔道。於是便想正式學畫,找了一位大學教授畫家教筆法,老爸的朋友,雖然名氣不響,那時侯,能當一名教授也是屬於不得了的人物。記得到他家,第一次學畫的是芭蕉天牛,回家作業是臨摹20張,臨摹的作品是他自己的畫,外面罩了一層透明的塑料膜。畫芭蕉還可以,畫天牛時就覺得太細緻太煩,一下子就沒了熱情,從此擲筆。老師家也不去了,帶回來得臨摹原作也丟了,害得老爸見到那畫家時,難為情了很長一段時間。

大學時已經搬了兩次家,搬到了和平公園和魯迅公園之間,步行到兩個公園都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夏天喜歡去魯迅公園,因為那裡也有一片荷塘,不大卻精緻。有次,老爸的一個朋友要辦什麼事,帶着女兒到家中作客。當場被那女孩的美所吸引,心中想,我要找她作女朋友。那天父母在場,沒敢多說話。下個星期六便隨便買了張音樂會的票子,邀她聽音樂會,結果被放鴿子,第二天,從老爸的信中找到她家的地址,未通知就沖了過去,站在樓下大喊她的名字。她很快成了女朋友。她在學畫畫,也畫荷花,於是便一起畫,我畫花,她畫葉。有時還會一起到公園的荷塘邊寫生。後來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但依舊保持着聯絡。後來她母親病重住院,常陪她去醫院探望。有次連着兩個星期沒去,再到她家時,看到開門的她父親手背上戴着黑紗。她在自己的那個小小閣樓上設了個靈堂,白天黑夜地陪着。看到我上來,她好象更傷心,俯在我肩上抽泣,那次我木木地站着,沒有伸手摟她。很久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對不起她,這種對不起不是來自分手,而是因為在她心理上最脆弱的時候,我表現得是那樣的絕情。也有一段時間,我不太喜歡看紅色或粉紅色的荷花,畫也只喜歡水墨的那種。直到聽說她結婚。老公和我同校,同系,同專業,高兩級。我知道那個人,棒球隊的,別的不敢說,最起碼比我帥一千倍。從知道她結婚以後,我才又把粉紅色往畫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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