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像普拉蒂尼一樣， 我的足球生涯也告一段落了。
像球王貝利一樣，我也常常被問起：你的哪一個進球最讓你難忘？
貝利總是毫不猶豫地說：“下一個”。
我也總是毫不猶豫地說： “第一次”。

曾經蟬聯學校華人足球隊的最佳射手；
也曾經擊敗眾多大校名校奪得一半加州華人校際足球比賽冠軍；
曾經與前北京青年隊的隊員並肩作戰；
也曾經在前國門楊寧的哥哥，前國青隊守門員楊堅麾下效力；
更曾與前上海女足名將蘇可兒同村住過；
但所有這些輝煌的記憶終將散去；而第一次進球，進的第一個球，卻是永生難忘的。

那是二十多多年前了。我們市的足球聯賽進行得如火如荼。我們隊和機械廠隊狹路相逢。一邊是朝氣蓬勃的中學生，一邊是歷經磨練的機械工人。此前兩支球隊都保持不敗；這場比賽的勝者將獲得聯賽冠軍。

賽前大多數都看好革命工人們。 他們的平均年齡至少高出6，7歲，球齡甚至長的更多。 顯然他們也沒把學生軍放在眼裡；裁判都鳴哨進場了，他們有一半的隊員還在吞雲吐霧。

但我們的實力也不容小視；一是因為所有球隊裡我們的系統訓練相對較多，戰鬥力和組織紀律性是當然最強。 二是因為我隊擁有當地足球界的一顆明星阿強。

強哥的足球技術來自家傳。 據說他的父親曾是省足球隊的主力，而他們那屆省隊有全國冠軍的實力，所以贏得代表國家出訪友邦的機會。可憐這些隊員平日囊中羞澀，衣食兩憂，驟一到花花世界，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看到下榻旅館的金叉銀匙，有些人一時鬼迷心竅，順了幾個帶回國。 此事最終釀成外交事件，龍顏大怒，下令立即解散球隊。強哥的父親就此從下放到我市體委。

強哥從小在體校長大，足球技術端的了得；十幾歲時身高已達一米有八，能左右開弓；視野開闊，控傳具佳。他的父親或許受了自己經歷的影響，不想讓兒子耽誤文化學習，遂將其送到我們中學，以學業為主。課餘飯後，一干人等圍觀看他踢球已成校園一景。

閒話少說， 且表正題。比賽就要開始，強哥身披十號，已站在中圈準備開球，而我也倚着門柱站在了自己熟悉的球門線上。一聲哨響，有生以來我親自參與的最高級別的比賽就此打響了。

以拉拉隊而言，顯然我方占了上風；來看球的機械廠工人畢竟是少數 。 對方雖然是散兵游勇，但多吃了幾年飯到底不一樣。上來就把我們的防線沖得七零八落，先下一成。 我方逐漸穩住陣腳，扳回一分。

易邊再戰。 這次我方先進一球；但對方很快就還以顏色。比賽進入相持階段，我們學生軍顯得體力有些不支；而對方似乎也看出了這點，開始肆無忌憚全線壓上，以大範圍轉移調動我們，給我方球門施加了極大的壓力。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了，比分定格在2：2。如果打加時，以我們的體能必輸無疑。

說時遲那時快，敵人的一次進攻被我方後衛破壞，大腳開刀了中圈附近，正落在強哥腳下。強哥銜梅疾進，閃展騰挪，很快就擺脫了最後兩名敵人的圍堵，在球門與皮球之間，仿佛只有我的存在！！ 剎那間強哥已殺入禁區，後面的敵人仍緊追不捨。強哥起腳瞬間，抬頭沖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的心倏地一下蹦到了嗓子眼兒。 皮球狠狠地沖我飛了過來，又狠狠地沿原路飛了回去，強哥不等皮球落地，狠狠地將球掃進了空門！！！

全場歡聲雷動，我的臉更是脹得通紅。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拿着小旗子的邊裁和幾個大漢沖了過來：“小P孩兒，都給我往後站，往後站！” 我強忍着小腿的疼痛，若無其事地和人群退到了球門的後面。

多少年過去了。每當兒時的哥們回憶起強哥如何射進那粒精彩的反彈球時為我們奪得冠軍時，我總會不厭其煩地更正他們我是如何射進那粒精彩的反彈球的。

多少年過去了。每當我聽到華姐唱的“軍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我總是心潮起伏，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