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法國整兩周，總共去小巴黎城裡玩了三次，基本上還是在巴黎綜合理工從事研究工作。遠離了國內的喧囂，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我對這樣的日子並不陌生，仿佛重新回到了美國留學工作時。

每天的日子是這樣的：早上起床吃完早餐，從酒店走路去巴黎綜合理工（Ecole Polytechnique），路程40分鐘，我所訪問的是Laurent Schwartz數學中心。Laurent Schwartz是法國歷史上第一位菲爾茲獎得主，他在綜合理工工作了很長時間，這個中心以他的名字命名。這是法國數學界的傳統，以死去的著名數學家的名字命名各個研究中心。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秘書就指着隔壁告訴我“這就是Schwartz以前的辦公室。”我跟老婆說，我是不是該在哪天沒人看見時悄悄在走廊里對着辦公室膜拜一下？呵呵

在這裡工作最大的特點是什麼？我會回答：靜。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安靜。我時常在走廊里靠着牆壁喝咖啡，看着長長的走廊里空無一人，實際上大家都在辦公室里工作。每天上午下午都會到休息室喝咖啡，教授們、博士生們也主要在談學術問題。我的主要合作者是這裡的綜合理工數學系的G教授，除了處理系主任的事務，我們每天都會討論。我們在合作研究一個問題，每天都各自思考，然後再一起討論。這段時間，日本京都大學的青木教授也在這裡訪問，也常常和青木教授討論，有時候G也加入進來。青木教授明年就要退休了，他對我很好，給了我很多學術上的建議和幫助，還邀請我明年他退休前一定要去京都大學訪問他。

其餘的時間，我就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安靜地研究。

午飯時間到了，教授們從辦公室魚貫而出，相互招呼着去食堂吃飯。我的法語還不行，主要就看着法國老師們自己聊，我和青木教授倆用英語聊。青木教授說他來過巴黎訪問二十幾次，到現在還是不會法語。語言這個東西，不可能呆的時間長就會了，還是得專門的上課學習才行。

G教授常常工作得很晚，我倆好幾次都討論到下午七點，傳說中的法國人絕不加班恐怕是不適用於學術界的。G少年得志，25歲當正教授，早已功名成就，如今還是這麼拼，令人汗顏。這次剛到法國的第二天，G的博士導師B教授75歲生日，在家裡party,我和老婆也應邀參加了。法國有退休制度，B老爺爺退休都10年了，可是仍然全世界到處跑，參加學術會議，繼續寫論文，一如我十年前在美國見到他時一樣。那天在B家的party，我事先問了一下法國人的習俗，所以按照慣例也帶了一瓶酒去。Party要把客人帶的酒都喝完才結束，不過那天破例了，因為我帶的是----五糧液。

國內的大部分人心態老得很快，過了四十就覺得這輩子差不多就這樣了，這一點法國人，以及我以前接觸到的美國人大部分都不是這樣。他們普遍樂觀，做事不考慮自己的年齡，40歲以後開闢新領域的比比皆是。我對很多人兜售過一句紐約人的名言：人生從40歲開始。我常常感慨自己以前被耽擱了好幾年時間，現在看着這些榜樣，提醒自己要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學生一樣努力學習，一切都來得及，因為如果不努力，年紀仍然會變老。

下午回家，照樣走40分鐘回去。晚餐或者自己炒菜，或者我們倆去外面餐館吃，飯後散散步，反正法國的空氣好，呵呵。

我倆常常會遇見中國留學生們，三三兩兩。著名的巴黎十一大也在附近，十一大有巴黎最大的數學系，很多中國留學生。有一次我倆在地鐵上遇見三個中學生，周末了，學習了一整天，很疲倦，在地鐵上都隨着了。可是他們每人手裡都還握着一本書，我悄悄看了看，都是數學的研究生教材。那個畫面很溫馨很美好，人在年輕時可以心無旁鷲地好好念幾年書，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在巴黎地區，已經有了好多個我曾經教過的學生來留學，包括著名的巴黎高師和綜合理工。想起這些，突然覺得當老師很幸福。

突然想起我招的和教過的那些學生們，希望娃兒們未來能夠到這裡來度過幾年平靜念書、積累蟄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