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喝彩(四)

下水的地方和上岸的地方不一樣，走過一個長長的斜坡，是一片比較開闊的湖岸。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的草地上走着。沒辦法，摘了眼鏡後五米開外就看不清了，而且特別不適應。游泳比賽本來是欣賞PLMM的最佳時機，卻因為我的近視破壞了這唯一的樂趣。誰叫咱是打游擊的紅軍呢？我在心裡念叨：等咱有了錢，啥裝備都要買，想穿wetsuit就穿wetsuit，想人體彩繪wetsuit就彩繪wetsuit，帶度數的游泳眼鏡一次買兩副，一副看美眉，一副裝酷！

要說這一分價錢一分貨，這二十塊錢報名費得到的組織可真不咋樣。想想去年那馬拉松比賽，雖說貴了點，六十，可那是每人發一塊chip，全部是電子計時，你要是成績好，把這塊chip永久保留，用它什麼賽事都能參加，自動記名字。這可到好，二百多人哄成一堆，沒穿衣服的還能看到胳膊腿上寫的號碼，要是套上wetsuit，誰知道你是誰啊？

我又碰上姜胖(JOHN)了，我問他到底怎麼下水啊？他說搞不清，大概是一波(wave)下水吧。組織者弄倆小木棍整了一小門，讓大家一個一個從門裡過，然後下水，一個小伙子在數數，感情還要計算人數。我心想拉倒吧，你這裝備跟俺一個級別的，別想整得清。

熬呀熬，終於大部分的人都進到水裡了，我蹭到人群的左邊，把身體浸到水裡。絲，這個冷呀，雖說手腳都不感覺水冷，但是身體還是覺得很冷，誰叫咱只習慣泡澡的水溫呢。比賽的網站上說平均水溫72度，我十分懷疑，因為氣溫明顯都沒有72度。

等呀等，沒有等到發號的人報：還有幾分鐘，卻聽到雷聲一聲比一聲響。人群騷動，大家都在嘀咕是不是要有雷雨，有的傢伙就高喊趕快開始啊，我們可以游着雨下來之前游完。”不可能“，姜胖說，“雨肯定快來了。”廢話，誰不知道？

果然再過兩分鐘，有人就高喊上岸了，怕有閃電，比賽要終止。我心想我TMD怎麼這麼背啊，開了三個小時的車，迷路呀算錯時間呀就算了，居然還碰上下雨。姜胖還在那嘀咕呢，“往年比賽可都是大好的天氣呀。”

沒來得及發泄我的怒氣，雨已經下來了，等我跑到放自行車的地方，雨已經算是瓢潑大雨了，我匆忙把我所有東西都塞到背包里，還好有個毛巾在上面墊着，沒太潮。我看到一輛bus停在路旁，那是在賽場和停車場之間開的shuttle。我衝進bus，那水嘩嘩地往地上淌。往外看，一幫老外狼奔豕突，不少是騎着車往停車場趕。我心想得了，待會兒開車過來拿我的自行車吧。

Shuttle慢慢地開回停車場，下來的時候雨已經小多了，我心想我開三個小時過來的，說什麼也得熬到一個人都沒有，比賽真的取消才回去。這時又碰到姜胖了，他騎個車，說有些人已經走了，但他想回比賽的地方試試運氣。我說我也是。然後我就進了車裡。

這時按我本地的時間算已經十點多了，起床五個多小時，早上四點半的麵條已經是消耗殆盡了。如果周圍有吃飯的地方，我肯定是要點一個大order的，可惜，全是農田，連個商店都沒有。我在包里扒拉半天，找到兩條power bar，喝水吞了。心想這下可完了。

把車開到比賽地點，停在路邊。我剛走上轉換區，就聽到有人喊：10 more minutes!原來比賽要重新開始，太高興了。我把東西在地上鋪好，興奮地再次走向湖邊。

一陣混亂之後，我又站在水裡，這次的情況有點不好，水越發涼了。肚子裡沒有食物，先前熱身的肌肉被頭一次下水已經弄涼了，再加上澆了一瓢雨，身上冷了半天。我沒敢把上身浸入水中，心想最後十五秒的時候再入水吧。姜胖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這時我注意到右手邊一個瘦子，是個典型的長髮禿子，對，就是那種腦門全禿而周圍留長髮的那種頭型，他沒有穿wetsuit，身體可真是瑟瑟發抖，不停地那個抖呀。我覺得他跟我一樣，也是個紅軍裝備的初學者。好在我身上肉多不那麼怕冷，有時候胖也是有好處的，不是嗎？

隨着發令員“還有2分鐘”“還有1分鐘”“還有30秒”“還有15秒”的喊聲，現場的氣氛活躍起來，一幫鬼子都鬼叫起來，我也高聲嗷了兩聲，一來發泄緊張之情，二來暖暖身。

“NOW！”

我同大家一起，撲進了冰冷的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