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 魄
感謝上蒼,這世界能有四年一度的期盼。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不同膚色和語言的人們,在綠色的地毯上幸福地舞蹈。感謝上蒼,吃飽了飯的中國人民第一次如約而至,帶去了一個東方大族的生澀的舞步。我們註定不會是那個跳到最後、贏得最多敬羨和讚美的舞者,我們惟一能做的,就是在我們的生澀背後,能不能給世界一個發現:這個陌生的舞者,其實並不怯懦,他帶着開放的姿態,在這裡真實而盡心地舞過。
一直以來,在我們的愛球生涯中,都有着兩種目光:一個審美,一個功利。審美的目光始終是獻給那些與我們不搭界的豪強們的奢華表演;功利的目光總是焦灼在我們競爭舞會資格的終不能遂願的每一次努力中。於是,也是四年一度的周期,我們總是在功利的淚光中舔舐傷口,然後,以一種輕鬆而狂喜的姿態,從地獄升入天堂,盡情享受世界盃的幸福時光。
現在,我們不得不面對這兩種目光的第一次交匯了。世界盃不再是旁觀者意義上的一次純粹的審美,我們的眼睛不單要捕捉那些賞心悅目的表演,還要關注一些我們愛過恨過的自家人的身影的一舉一動。我們不僅要發現美麗,還在心裡暗自期待:讓我們品嘗勝利者的榮耀吧,哪怕只有一次。
這成就了一次考驗:對於我們,世界盃將是一次愉快的亮相,還是一場可怕的惡夢?
老米說得沒錯:態度決定一切。當我們對世界盃充滿了期待,如何才能讓這種期待不至成為一種患得患失的折磨?——這主要取決於我們的心態。當有人說,我們將是羊入虎口,任人魚肉,沒關係,他是有道理的。在我們選擇來玩世界之初,就作好了接受最壞結果的準備;當有人說,我們將沖入第二階段,挺進八強時,無所謂,上帝不反對奇蹟發生。即便目睹了這樣的神話,我們也知道自己真實的位置在何處,只不過我們慶幸這樣的運道可以接踵而至,居然連連眷顧曾飽經風霜的人們。
“參差多態乃幸福之源”。王小波經常引用羅素的話來闡明他的“有趣觀”。世界盃應當是有趣的,尤其是對於初次加入這一全人類的節日般盛會的中國人。在作為一種情結、一層窗紙被解開和捅破之後,我們有什麼理由讓“八強”、“16強”繼續折磨我們的神經呢?那種小心翼翼的卑微的功利計算,就全部丟給過去吧。
說說笑笑是好的。每個人都有權表述他真實的看法,全無統一口徑的必要。悲觀的想法、樂觀的估計,就讓它們並駕而行吧,各種各樣的聲音才是一種平衡。真正可怕的,恰是倒向一邊的傾斜。反觀“5.19”、“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哪一次不堪的創傷,不是失衡的結果?
就權把“16強”當作一個美好的童話吧。有人在那裡認真地講述,你便在一旁輕鬆地微笑。讓我們以童真的眼睛去審美世界盃,就如同以往一樣。惟一的不同只在於:有一些我們的家人會上場表演。無論他們表現如何,我們都準備報以鼓勵和掌聲。
重要的是,這一次,我們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