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頭債有主 (二)
教皇和亨利四世的鬥爭持續了幾十年，互有勝負，情勢趨向平和。但總得來說好象還是亨利四世略占上風，因為
他迫使格列高利七世退位，並扶持了一個傀儡教皇。1095年的時候，Alexius I 再一次向當時在位的教皇厄本二
世(Urban II) 請求幫助。Alexius的本意是要求幾千人的僱傭軍把突厥人的勢力趕出安納托利亞就完了。但厄本
二世卻是個天才的演說家和煽動家，他把這個機會當做是重振教廷權威的天賜良機。本來拜占庭的請求完全是世
俗政治性的，不帶任何宗教色彩，但厄本二世在1896年克勒門特會議(Clermont Conference) 上，號召歐洲的國
王領主和騎士們起來發動聖戰(Holy War) 對抗東方的穆斯林，並鼓動奪回聖城耶路撒冷。這就是第一從十字軍東
征的之間起因。
關於這次十字軍東征的過程和結果，很多人寫了很多書，這裡就不多重複了。關於這次東征背後的真正動機是什
麼，許多歷史學家爭論不休。有人認為是純宗教性的，也有人認為是富饒東方的物質利益促成了十字軍的東征。
雙方都有證據來支持自己的理論：持第一種意見的人認為，從歐洲(主要是法國) 到耶路撒冷，路途遙遠艱難，期
間的物質供應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對於一個領主來說，要負責自己軍隊的開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甚至很多領主
都得變賣家產才能勉強維持。著名的十字軍領袖Godfery of Bouillon就把自己在法國的莊園賣掉，義無反顧地踏
上東征的路程。如果沒有強烈對基督的信仰支持着，很難想象Godfery這個舉動。但另外的人指出說，十字軍中除
了專業騎士外，還有大批大批貧困甚至破產的農民，還有不少犯法逃亡的盲流，他們有的是為了能改變自己貧困
的處境，有的則是想逃脫懲罰。這些人到了東方後大肆搶掠，宗教信仰對他們來說，實在不是他們的首要考慮。
按照中國人傳統的中庸思想，咱們就各打五十大板，這裡既有宗教的原因，又有物質的誘惑。
Godfery Of Bouillon 後來在歐洲視為英雄，成為十字軍東征中的一個傳奇人物，1099年7月15日十字軍攻破耶路
撒冷城牆，他據說是第二個衝進城裡的人。他也是電影“天堂王國”(Kingdom of Heaven) 中那個Godfery的原
型，但他在電影中的事跡基本上和史實是不一致的。攻占了耶路撒冷後，他當選為Advocatus Sancti
Sepulchri，意思是聖墓的保護者，實際上相當於耶路撒冷國的國王，他沒有回到法國，史料上也沒有記載他有兒
子，而且不久他就去世了。電影描述的那個時候他已經去世八十多年了，那個麻風病國王包得溫四世(Baldwin
IV) 是他弟弟的後代。電影中的那個Balian也確有其人，但他不是Godfery的兒子，而且那時候他已經結婚，他和
漂亮的王妹Sibylla並沒有發生浪漫的愛情故事。值得一提的是十字軍破城後，在兩天之內，幾乎把城內所有的居
民，包括士兵平民，包括穆斯林，猶太人，甚至基督徒都屠殺殆盡，大約有4萬人死於非命。不同的史料中I包括
穆斯林方面和基督徒方面) 都曾提到城內血流成河，血都沒到了人的腳脖子。正因為這次十字軍對敵人的血腥屠
殺，更襯託了後來穆斯林英雄撒拉丁的仁慈和寬厚。
耶路撒冷在1099年落入十字軍手中，時隔88年，穆斯林在撒拉丁(Salah al-Din) 的領導下於1187年10月2日再一
次奪回聖城，“天堂王國” 講的就是這期間發生的故事。在這88年，十字軍在地中海東岸的沿海地帶，建立了4
個小王國，這幾個國家和穆斯林之間的關係也非常微妙，有衝突也有合作。宗教差別並非永遠是不共戴天的仇
人，在政治利益的驅使下，宗教對手也有可能結成聯盟。這期間十字軍和穆斯林之間的關係主要受穆斯林內部局
勢的變化左右。
前面講到巴格達哈里發失勢後，塞爾柱克突厥帝國坐大，這個突厥帝國又很快分裂為大小不一的五個蘇丹。十二
世紀四十年代勢力範圍在敘利亞大馬士革的Zengid王朝統一了敘利亞大部和伊拉克北部，並成為十字軍首當其衝
的敵人。Zengid蘇丹努而丁(Nur al-Din) 雄心勃勃地想建立包括埃及敘利亞在內的一個大王國，在和埃及法蒂瑪
王朝的交鋒中屢次獲勝，迫使法蒂瑪王朝不得不向十字軍求助，這樣埃及穆斯林和基督徒結成了聯盟以對抗大馬
士革的努而丁。在比較短的一段時期內，埃及成為耶路撒冷王國的保護國，向耶路撒冷稱臣納貢，十字軍甚至開
進了開羅和壓歷山大城。但埃及法蒂瑪王朝內部也是動盪不安，失勢的宰相沙瓦(Shawar)趁機和努而丁合作，搬
來了敘利亞救兵並趕走了敵對的宰相重占大權，並迫使十字軍退出了埃及。按照中國人的標準，沙瓦就是埃及引
狼入室的吳三桂。努而丁的軍隊在撒拉丁在率領下兩次進入埃及，第二次進入埃及後，撒拉丁乾脆逮捕並處決了
沙瓦，自己成為努而丁在埃及的總督，實際上就是埃及的蘇丹。“功高震主” 並不是中國歷史獨有的現象，在伊
斯蘭國家也屢見不鮮。努而丁和撒拉丁之間有了裂痕，但撒拉丁一直隱忍不發。等努而丁死後，他的兒子試圖謀
殺撒拉丁，結果撒拉丁先發制人，推翻了Zengid王朝，自稱蘇丹，建立了一開羅為中心的Ayyubid王朝，仍然尊巴
格達哈里發為名義上的君主。這個撒拉丁既不是阿拉伯人也不是突厥人，他是出生在現伊拉克北部特克里克
(Tikrik) 的庫爾德人(Kurdish) ，講起來他還是薩達姆的老鄉。現在伊拉克有18個省，特克里克所在的省仍然以
他的名字命名：撒拉丁省。庫爾德人在中東比較獨特，他們有自己的語言文字，他們的歷史非常悠久，可以一直
追溯到公元前十世紀的美地亞人(Medez) 。美地亞文明比居魯士大帝(Cyrus the Great) 的波斯帝國還在早，據
說居魯士本身就有一半的美地亞血統。有人考證說中國歷史上記載的“大秦” 並不是指古羅馬而是這個美地亞。
撒拉丁本人是遜尼派穆斯林，他在埃及排斥了原先的什葉派勢力，重樹遜尼派的統治。統一了敘利亞和埃及後，
撒拉丁開始騰出手來對付十字軍，他很輕鬆地擊敗了十字軍勢力，在包圍了耶路撒冷近一個月後，終於迫使十字
軍放棄了耶路撒冷城。當時耶路撒冷城裡組織抵抗的就是Balian，他和撒拉丁經過幾次談判和討價還價終於決定
開城投降。和當年十字軍屠殺居民的舉動完全不同，撒拉丁允許城內的居民在交納一定的贖金後自由離開，並派
兵保護他們在離去的途中免受土匪的騷擾。對於一些實在交不起贖金的窮人，撒拉丁和他的兄弟都睜一眼閉一
眼，也沒有非常苛刻。而Balian本人也從自己的腰包里掏了不少錢替窮人交贖金。為此撒拉丁在穆斯林中和基督
徒中都贏得很高的威望，他甚至和後來的十字軍領袖英王獅心查理惺惺相惜成為朋友，雖然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面。撒拉丁死後被安葬在大馬士革城中心，他的墓地至今還在大馬士革，成為遊覽的勝地之一。
從十一世紀九十年代到十三世紀八十年代的近三百年中，歐洲人組織了九次十字軍東征，但始終無法把穆斯林勢
力逐出耶路撒冷。在此後的近一千年中，基督教勢力就一直沒能再進入耶路撒冷。直到一次世界大戰後，土耳其
帝國土崩瓦解，英國人才短暫地統治過一段時期，現在猶太人又一次控制了這座多災多難的聖城。猶太人一直聲
稱自己才是這塊土地的真正主人，但是從歷史上看，猶太人也不是原始主人，他們也是從迦南地人手中奪來的，
只不過迦南地人早就不存在了，所以也就不可能有什麼“迦南地人復國主義者” 來爭奪這塊土地了。現在耶路撒
冷的主要勢力衝突是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間的矛盾，而穆斯林和基督徒之間的衝突似乎已經失去了原先宗教信
仰上的意義了。對於西方勢力來說，爭奪控制中東的石油資源是主要目的，而對於穆斯林來說，可能原先的宗教
仇恨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心中，一時半會還不容易抹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