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中國請洋教練的根本目的是想擺脫足球界複雜的人際關係。洋人完全沒有中國的人事背景,有利於組建最強的國家隊陣容。施拉普那各方面能力有限,不值一提。霍頓是個廣受歡迎的教練。但他缺乏洋教練的真正意義,依然屈從於中國的人事安排。他帶來了嚴謹的訓練方法和足球理論。中國人喜歡他是因為他既不觸痛任何人的神經,又帶來看似貨真價實的方法和資料。中國人感到實惠。再往後就是這個米盧。這個被稱為“江湖郎中”的米盧既沒有系統的訓練方法,也沒有高深的理論,卻在短短兩年時間裡搞得許多人寢食難安,忿憤不平。然而這個米盧正是中國足球真正嚮往的洋教練。
其實任何人要在中國工作,就必須介入中國的人事。米盧的神奇在於他既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又與中國足球界的各色人物周旋,有進有退,有理有節,充分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又巧妙借用媒體的力量。他不僅為中國隊贏得了勝利,更把中國足球的弊端真真實實的展露在中國人面前。
中國足球存在很多問題,但根本的問題在於體制,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中國人在很多方面不講秩序,獨在人事上講秩序。李明落選後,無論李明,某些領導還是某些球迷都條件反射似地認為不合理。理由就是李明為國家隊作過貢獻,是老隊員,以後再無機會了。其實從理性上分析,這些都是不成理由的理由。中國人的心理屏障是,“幹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米盧就是要把這個觀念打破。
正因為有些人以為有資歷,他們的行為就不遵守規則。已郝海東為例,他公開批評米盧的作法既無章法,又不負責任。郝海東是個有影響力的球員。他要靠自己的影響力去得到某些東西,這很正常。但他要什麼呢?明星球員最大的要求莫過於希望教練確立以他為中心的戰術。但海東不要這個。他要自己單獨訓練,他要想上就上,他要主教練按照他認可的方式選隊員,安排訓練。這本身就出了職業範圍。米盧讓郝海東明白他知道郝海東的水平,希望如此這般用他,並希望他遵守國家隊紀律,如果他決意反對如此用人,那米盧只好棄用他。這郝海東突然胡言亂語一番,讓人都不知到如何與之交流。
無論是足協的官員,主教練,還是球員都在從事某種職業。是職業就有職業規範。有越權就有侵權,就有衝突。衝突如果無法解決,一方就會被解僱。米盧讓南勇意識到南勇不是米盧的老闆。壓制米盧的後果有可能是南勇自己被罷官。在人事紛爭中,任何一方都要承擔一定的風險。適當的妥協是必要的,紛爭後的合作更是必須的。這口氣南勇實在難咽。不是說團長比教練高几個級別嗎?家長制是看級別,職業化講的是分工合作,遵守協議。你是要家長制呢,還是要職業化?中國足球的弊端其實大家都知道,但在痛罵弊端的時候,我們自己也是問題的一部份。當爭端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們又成了舊體制的衛道士。
神奇的米盧讓許多中國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捧也不是,罵也不是;愛也不是,恨也不是。那何苦請這個米盧呢?因為我們要贏球!米盧說要贏球就要改變觀念。若中國人以純中國方式玩足球,那足球早就變成觀賞性的玩意兒。我們還真有過這樣的足球。以前舊上海有如此一說,“看戲要看周信芳,看球要看李惠堂”。看球就象看戲似的,要 有角兒 。現在我們要打贏外國人,就得學一學外國人的玩法。米盧讓我們領教了一回,還真有點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