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剛才在萬維網上看到署名為Cavebear的一篇文章“棋手人生從老聶”說起。此文內
容詳實、資料豐富、評論也獨具匠心，可見作者是圍棋內行，說起此中內幕，自然
是如數家珍、娓娓道來。看了這篇力作之後，也引起了敝人的寫作興致，但我寫作
的切入點正好與這位C兄恰恰相反，我只是一個圍棋的外行而已，連基本的圍棋路數
都不懂的真正外行，但外行未必就不能發表一點外行的感受。

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說我對圍棋外行。但對老聶並不外行。這
話說出來有點兒廢話的意思，因為俺們那個年代的人，有幾個不知道老聶的？與絕
大多數中國人一樣，我知道老聶也是在中日圍棋擂台賽上。之前發生的種種典故，
我都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中日圍棋擂台賽的最初幾屆都是中國贏了，贏的緣故就
是因為老聶是中方的主帥，每次日本人打到老聶的座下就通通玩完，沒有日本人能
過得了老聶這一關。

最為驚險的一次擂台賽，大概是發生在1986年~1987年之間，那時候，我還是一名鄉
村中學教師，我們幾個從大城市分到湘西山村工作的大學生們，只要聚在一起，相
當多的時間就會拿老聶說事兒。那次擂台賽，中日雙方大概是各出七人的對陣形式。
沒想到，日方的先鋒依田紀基異常驍勇，一上陣就連斬六將，把老聶前面的六員中
方戰將全都砍下馬了。這樣一來，日方還一員未折，中方就只剩下老聶一個光杆司
令了。老聶還真不含糊，一出馬就先把那依田紀基給滅了。

大概就是這個時候，老聶對記者們發表了他那：“五十對五十”的著名言論，意思
就是說：儘管中方形式不妙，他也有50%的贏棋可能性。這話一說，震動日本棋界，
覺得“聶旋風”實在是太蔑視他們，因為當時日方雖然先鋒落馬、尚餘六人，中方
就剩下老聶一個，怎麼能說勝負是“五十對五十”呢？按理說，日方獲勝的可能性
要大得多嘛。不要說是日本，就是中方自己這邊，也是對老聶的這番言論議論紛紛，
甚至當時的國家主要領導人鄧小平都找了個機會，對老聶說：“小伙子，弓可不能
拉得太滿啊？”據老聶自己後來回憶說，他當時打了個馬虎眼，對鄧小平解釋說：
“我的原意是：我對他們每一個人單挑的時候，都有50%的贏棋可能性，誰知道，新
聞記者們硬要胡亂發揮想象力，說我對他們一堆人都有50%的贏面，那我有什麼辦法？”

就這麼一段文字遊戲，當年就成為我們那些年輕的山村教師們的最大樂趣，每次聚
會的時候都津津樂道、討論不疲。印象比較深的一件事情是：大家當時一致認為，
老聶是故意這麼說錯話、放怪風的，為的是給日本人施加壓力。我就是要以一當六，
全無懼色，你們能把我怎麼着？好在圍棋是這麼一種競技項目，仗要一仗地打、棋
要一盤一盤地下，日方雖有六人，那也不能一哄而上，也得一個一個上。於是，老
聶就守着那“五十對五十”的定律，一夫當關，一個接一個地滅，直到最後把日方
的剩餘六人全都滅完了為止。把他一個人那50%變成了100%的勝利。那樣的勝利曾經
給當時的中國帶來了多麼大的歡欣鼓舞啊！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吹牛說大話和有英雄氣概在說話的內容上並沒有本質區
別，所不同的是：吹牛的人永遠也兌現不了他的諾言，而有英雄氣概之人，就敢於
在面對強敵的時候，先來這麼一句：“雖千萬人，吾往矣！”然後，一往無敵地沖
過去，勇敢地奪取勝利。老聶就是這麼一位真正的英雄。

當然，下圍棋是一種智力活動，需要很強的技巧，又有這“流”、那“派”的，我
是統統地一竅不通，但作為一個看熱鬧的外行，我就知道一點：任何競技項目都是
“兩強相遇勇者勝”這個規律，從壓倒一切的必勝信念上來說，憑着這氣概，老聶
就是真正的圍棋英雄，跟他相比，其他的中國棋手、日本棋手、韓國棋手，都玩去
吧！

2006年11月2日 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