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往事 (三) 山林梯,水稻地
林場本來是國營單位,裡面的員工算工人而非農民。林區
偏僻,沒有時鮮菜果供應;而崇山峻岭之間,因地制宜也可挖出些
小小的梯田來,員工們也就樂得做半個工人,半個農民了。
通往總部的公路邊,平一點的地方種上水稻,山裡的泉水接過來,
一家一家稻田地流下去,清清洌洌的。稻田裡間或能看到些紅色黑色
的游魚,那叫田魚,據說是鯉魚的一個變種。浙江的南部,按說
稻子是可以種兩季的,無奈高山孤寒,夏短冬長,一季足矣。
我還記得稻子初熟的時候,常常長滿爭食的蟲子。叔伯們便忙着
背上噴筒去打藥。-- 卻不是用殺蟲劑,而是自家的黃燦燦的菜油。
聽說這菜油一打到稻葉上,蟲子便被牢牢粘住。一下雨,就都
滴滴答答滾落下來,正好做了田魚的晚餐。
我被認為是個讀書人,不怎麼下田的。春日裡看着大家捲起褲腳
彎着身子在田裡插秧,自己卻站在岸上。-- 很怕田裡的水蛇,
雖然它們並沒有毒。插好後各家常常比較技術的長短,然後誇獎
好手們插出來的秧規則如畫。秋天則要割稻子了。我也興沖
沖拿了把鐮刀去,結果割破了自己的手,從此又再沒碰過。
林場往事 (四) -- 忽憶梅當熟,醒覺已經年。
欲安清意棄,為計別途轉。春去也,花落錢塘江水滿。。。。。。自從讀了
那本關於杭州的書,腦子裡老是西湖錢塘,而我的林場的夢,何時才能再鮮
活起來,化做滿山的果滿山的花?
前些日子看到版上有人提一種野果,象草莓又象ROSSBERRY。那照片看了格外
親切,我們叫它“紅妙”,到底是不是這個妙字,我又一無所知了。在林場裡,
這也是受孩子們歡迎的野果之一,它是灌木類,有大年小年之分,還有一種
相似的草本類親戚。 -- 據說那親戚是蛇的食物,我們都叫它“蛇妙”。
不過我們並不稀罕紅妙,大約是它太常見,田沿路邊,隨手可采。而一些
野果象野紅棗野荔枝,往往要爬山越嶺,披荊斬棘,才在一個偏僻所在
“赫然”出現,成為我們心中所愛。新發現時,一般還是青青滴翠。我和小夥伴
們便保守秘密,不告於其他人知。過一段日子就去看看,看着它們漸漸成熟,
或者為其中的一些被飛鳥所食而惋惜,或者自己便忍不住,在還未紅透時,
相約摘了下來,藏在自家的格子裡,極想吃的時候,拿出一個來一邊嘗,
一邊向其他人炫耀。 -- 而那所在地,是不願告知別人的,希望等着來年的秋天,
又一次獨特的豐收。
我記憶里獨特的野果,還有白梅。聽說楊梅只有浙南和四川才有。而家種的一般
都是紅色,只有在深山老林里,才能找到那種傳奇的白色的楊梅。在我們林場裡,
就有這樣的兩棵。每年梅雨過後,白梅新熟,孩子們便相約着去摘采。會爬樹的
上樹,不會爬樹如我,只好站在地上撿漏。那白梅酸多於甜,遠不如紅梅好吃,
可是物以稀為貴,摘回來放在小碗裡,總可以受大人的半天誇獎。
不覺經年。出了林場之後,再沒吃過野果。來了美國後看到迷猴桃,野果成了
“正”果,多是多了,可怎麼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