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L商戰經典案例分析

Omni

兄弟在類比橄欖球和量子物理的隨筆中提到，分工的精細使得NFL球隊之間的競爭不僅在球場之上，其球場以外的商戰技巧比任何其它職業體育項目都要更有看頭。本文將通過幾個經典案例分析進一步闡發這一觀點。

在進入正文之前，對幾位網友關於分工精細缺點的精彩評論談一下個人觀點。我認為分工過細對個人發展而言是缺點，但對團隊的運作而言則是優點。而個人的成功通常要依賴於團隊的成功，因此大多數情況下個人利益服從團隊利益是無可厚非的。總體而言，分工明確是確保團隊成功的“體”，在團隊成功的前提下謀求個人發展的最大化則是“用”。美國社會同樣鼓勵並培養那些在精細分工的前提下依然成為多面手的出色人才！一個經典的例子是NFL歷史最偉大的角後衛Deion Sanders:

http://en.wikipedia.org/wiki/Deion_Sanders

他不僅在NFL中是個多面手，既是防守的中流砥柱，又能擔任進攻時的接球手，還能客串特別行動隊(special team)的回球手(punt and kickoff returner)。最令我嘆為觀止的是此人還是一個不錯的MLB棒球手，這是飛人喬丹也沒能進入的聯盟！不僅如此，Deion Sanders還參加過MLB的總決賽World Series，並在其中的一場擊出過本壘打，可惜Sanders的球隊沒能最後贏得MLB的總冠軍。他在“主業”NFL中奪得過兩枚超級碗總冠軍的戒指。我對Deion Sanders的佩服程度自然超過了我對喬天王的景仰。

因此，真正的“牛人”不會被社會分工束縛住手腳，美國社會的分工精細從總體而言是利大於弊。即便是非天才的普通人也可以通過不斷改行來拓寬自己個人發展的餘地，這就是人們常說的"think outside the box"。只有那些在某一個領域特別出眾的人在選擇職業上適合“從一而終”，因為他們類似Delta函數般的才能分布曲線使其在其它領域通常無法適應。

案例一：Broncos巧取Champ Bailey

2004年賽季開賽之前，Washington Redskins將已經隱退12年的曾經率領該隊三奪超級碗的功勳教練Joe Gibbs重新請出山，以挽救俱樂部流年不利的頹勢。一時間Redskins的粉絲們歡呼雀躍，興奮無比。由於Joe Gibbs聲望極高，Redskins的老闆Dan Snyder自然要將人事決定權一併給他以示信任。Gibbs上任不久就和Denver Broncos做了一筆令人驚訝的隊員交易---他用本隊一流角後衛Champ Bailey外加一個第二輪選秀名額去換Broncos著名跑鋒Clinton Portis。

兄弟雖然可以理解進攻教練出身的Joe Gibbs想立馬拔高Redskins跑陣實力的迫切心情，但這位功勳教練的商業頭腦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以他在NFL打拼多年的經驗，不知為何無視業內專家的共識---跑鋒這個位置的人才是很容易替換的(隨手可舉的例子不可勝數，Steelers的Jerome Bettis - Duce Staley - Willie Parker以及Patriots的Dillon - Maroney - Faulk)，而且NFL中跑鋒的磨損率(attrition rate)極高，耐久性(durability)通常是最差的，一般能有6年的良好狀態就很不錯了。Gibbs決策中最大的失誤在於對一個跑鋒的成就取決於本隊進攻線5名隊員的“開道”本領這一常識視而不見。同樣一個Jamal Lewis，在2003年可以突破2000碼大關，之後3個賽季在隊友大體不變的情況下取得1000碼都很費力，其主要原因在於Ravens進攻線隊員老化導致run block能力下降。本賽季Ravens進攻線啟用的新隊員Pashos，Vincent，和Terry在pass protection方面表現出色，但run block能力還遠不如2003年的老隊友。因此Clinton Portis在換隊之後的表現在當時是個未知數，Gibbs把寶押在他身上實在過於冒險。

在這個經典交易的另一面，Broncos主帥Mike Shanahan深知“防守贏得冠軍”這一適用於很多球類運動的老生常談，而在防守人才中最難得的是角後衛和自由安全衛(前Ravens冠軍隊成員Rod Woodson曾先後勝任過這兩個位置，令兄弟極為讚賞)。Champ Bailey和Ravens的Chris McAlister恐怕是NFL中現役角後衛中最出色的兩位，雖不能和百年一遇的Deion Sanders相提並論，但足以令老奸巨滑的Shanahan垂涎。發掘一個優秀的角後衛人才是非常困難的，而且一旦找到，一般很容易有10到15年的職業生涯。我實在無法想象Shanahan用了怎樣的手段說服Gibbs做了這筆絕對單贏的交易，最不可思議的是還讓Redskins賠上一個第二輪選秀名額！3個賽季的事實已經證明了Shanahan在此交易中顯出的卓越商業智慧，也反襯出Gibbs在商業戰場上的麻木令其只適合做領軍主帥，而不適合兼掌球隊總經理大權。

案例二：Vikings豪奪Steve Hutchinson

2006年3月，就在Seattle Seahawks尚未癒合一個月前惜敗超級碗的心靈創傷之際，一個球場以外的壞消息意外來臨。Seahawks在此之前已對本隊進攻線干將，剛成為自由人(free agent)的Steve Hutchinson用所謂的transition player標籤加以保護，讓其成為在轉會上有限制的自由人(restricted free agent)。萬沒想到Minnesota Vikings祭出商戰奇招，給了Hutchinson一份帶有條件性條款(conditional provision)的轉會合同，其“面值”是7年共4千9百萬美元(平均每年7百萬美元)。但Vikings只有在滿足條件性條款的前提下才需要支付全部薪金，這個條件是“倘若Hutchinson不是本隊進攻線5名主力中年薪最高的”。

這個條款的設計者實在是苦心孤詣，殫精竭慮！因為根據NFL有關transition player標籤的規則，有限制自由人的現役球隊面對其它球隊的轉會合同挑戰，若想留住該球員就得給他一份完全一樣的新合同。此時Seahawks就是想接招也徒喚奈何，因為他們在此前已經給了另一位進攻線大將Walter Jones一份價值超過年薪7百萬美元的合同。兄弟在此有必要為不熟悉NFL的體育迷解釋一下為何Walter Jones的市場價值高於Steve Hutchinson。

這要從美式橄欖球隊進攻線的幾何結構講起，楊振寧先生詩曰“造化愛幾何”，幾何學無愧為所有自然科學之母。一般進攻線由5名核心隊員組成，他們具有雙重使命---(1)跑陣時為己方跑鋒“沖開血路”(run block)；(2)傳球進攻時形成保護己方四分衛的“口袋” (pass protection)。他們從左到右的名稱和分列位置如下：

LT LG C RG RT

LT = Left Tackle; LG = Left Guard; C = Center; RG = Right Guard; RT = Right Tackle.

如果防守方的pass rushers在某一側衝擊力其強，那麼進攻方可以在Tackle的邊上在加上一個Tight End隊員以求“超保護”，這一側就成為進攻方的“強側”，而另一側就稱為“弱側”。由於Tight End經常要扮演接球手的角色，將Tight End用作保護者自然會削弱進攻方的傳球銳利性，總是不得已而為之。因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5名核心隊員在傳球進攻啟動後自然由直線向內彎曲而成圓弧狀，這就是“口袋”術語的由來。有關直線和曲線（尤其是圓弧）之間的辨證關係是中學幾何的老生常談，直線其實可看成是半徑無窮大的圓---當周期函數的周期趨向無窮時就成了非周期函數。

5名核心隊員的幾何結構就像是一排由5個單元組成的連體別墅(townhouse)，對房地產業略微了解的網友知道連體別墅兩端的end unit比居中單元的價值要貴不少。而橄欖球隊進攻線上的兩個"end unit"就是LT和RT，這種價值差異的本質原因都是因為end unit只在一般有依靠：

* 房地產中的end unit價值較高是因為只有一個鄰居，其可能的噪音干擾相對較少；
* 橄欖球進攻線的end unit價值較高是因為他只在一邊有隊友掩護，如何防止對方pass rusher從其”無隊友端“突破是對其能力的挑戰。

因此位居LT的Walter Jones(他和Ravens的Jonathan Ogden恐怕是整個NFL的兩名最佳現役Offensive Tackle，我個人認為Ogden比Jones略強)自然比位居LG的Steve Hutchinson具有相對較高的市場價值。Vikings為了豪奪Steve Hutchinson，巧妙地運用了NFL的”總工資封頂“規則，料定Seahawks無法給出同樣的條件性條款，因為隊友Walter Jones的合同將迫使Seahawks付足Steve Hutchinson的7百萬美元年薪(那樣肯定將使Seahawks超出”總工資封頂“的限額，所以這類讓競爭對手進退兩難的條款在商戰術語上被稱為”毒藥條款“(poison pill provision):

http://en.wikipedia.org/wiki/Poison_pill

Steve Hutchinson應該是NFL現役的最佳Offensive Guard，Seahawks當然想全力將其留住。可惜同年該隊的MVP跑鋒Shaun Alexander也成為自由人, 規格更高且一年只有一個的franchise player標籤只能用在他的身上。而用來保護Hutchinson的transition player標籤威力不夠，被Vikings暗渡陳倉後Seahawks無法獲得任何補償（例如選秀名額等），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當然Vikings對”毒藥條款“的使用讓很多業內人士質疑其合法性，兄弟也認為他們鑽了NFL有關規定的一個控制。看來NFL將來有必要對條件性條款的使用做出修補性的明文規定。無論如何，Vikings的這一招極具創造性，打了一個NFL法規的”擦邊球“，在NFL商戰史上也是一個可圈可點的案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