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芮乃偉

陳宰豪著

1月26日，芮乃偉九段在第八屆韓國女子名人戰決賽3番棋第2局中戰勝李多慧三段，以2：0的總比分橫掃對手，“再一次”獲得冠軍。

　　到目前為止芮乃偉九段獲得了多少冠軍，恐怕沒有多少圍棋愛好者能夠記得清楚，數得明白。因為他們對芮乃偉九段奪冠已經習以為常，根本就沒有必要去關心具體是多少個了。

　　在圍棋界，李昌鎬九段奪冠不是新聞，丟掉冠軍才是最大的新聞。在女子圍棋界，芮乃偉九段也同樣是李昌鎬九段式的重量級棋手。在所有棋戰中，也只有趙惠蓮七段和朴志恩六段間或從她的手裡奪取冠軍，但絕大多數冠軍都姓“芮”。因此，到目前為止，女子圍棋界也沒有什麼大的新聞事件發生。因為圍棋界的格局沒有什麼變化，獨霸者只有芮乃偉九段一人。

　　自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領軍世界女子圍棋界以來，在長達20年左右的時間裡，有“鐵女”之稱的芮乃偉九段“女子圍棋第一人”的地位沒有動搖過。下面就讓我們一起走進芮乃偉九段的圍棋人生。

　　到死都要愛圍棋

　　芮乃偉九段今年45歲，論年齡應該是“大媽級”的棋手了。但是，基本上沒有人把“大媽級”棋手的稱謂與芮乃偉九段掛上鈎。她本人似乎也不太認這個理兒。

　　就對圍棋的態度而言，芮乃偉九段應該是一個研究生級的棋手。這裡並不是說她的棋力只有“研究生”級，而是她研究圍棋的態度更趨於“學生級”。

　　芮乃偉九段剛剛到韓國的時候，經常找棋手下棋。那個時候和芮乃偉九段一起下練習賽的研究生現在已經是職業棋手了。但是，後來卻很難在韓國棋院棋手室里看到他們的身影了。

　　如今的芮乃偉九段與10多年前的她沒有任何變化。不管世事如何變化，芮乃偉九段卻心無旁鶩，一心向圍棋，學棋的熱情絲毫不減。

　　芮乃偉九段屬於那種“死了都要愛圍棋”的棋手。她剛剛到韓國的時候，還不了解韓國，曾經想“沒有地方去，只好下圍棋了”。因此，“與10多年前的她相比沒有任何變化”的結論似乎有不妥之處，而應該說她比以前更積極主動才貼切一些。因為她需要到處找棋手一起研究圍棋。

　　1988年：月刊圍棋的追憶

　　芮乃偉九段的第一個綽號是“魔女”。

　　筆者第一次見到芮乃偉九段應該是1986年。當時，筆者負責《月刊圍棋》的編輯工作，登載芮乃偉九段的文章。雖未謀面，卻對她有些初步了解。

　　1986年，中國女子圍棋正處於新老交替時期。芮乃偉九段如日中天，成為新的領軍人物。

　　1986年，芮乃偉成為世界圍棋史上第一個九段女棋手。

　　當時，中國圍棋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1988年，韓國和中國沒有建立國家級外交關係。因此，中國棋譜很難直接傳到韓國。

　　就在那個時候，聶衛平九段在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中日圍棋擂台賽中連續3年幫助中國逆轉奪冠，使中國人對於圍棋的關心和熱愛大大增加。一代人因為聶衛平九段的神奇表演而熱愛上了圍棋。

　　因此，《月刊圍棋》通過日本得到了中國的圍棋新聞和比賽棋譜，對中國圍棋情況進行了全面的介紹。

　　1986年，芮乃偉九段作為中日圍棋擂台賽先鋒出戰。1987年，她第2個出戰。而1988年，她第5個出場。從出場順序來看，這也就意味着芮乃偉九段當時已經成為中國圍棋界實力排行榜前5名的棋手了。

　　到現在為止，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一盤棋。這盤棋刊登在《月刊圍棋》海外棋譜，棋戰名稱是第二屆中國棋王戰本賽8強戰，題目是“令中國圍棋第二人馬曉春九段膽寒的魔女”。

　　我再次翻看了1990年7月刊《月刊圍棋》中刊登的內容。

　　就當時的情況而言，發生這樣的事情的確令人震撼。雖然也聽說中國女子圍棋如何如何強大，但是的確沒有想到女棋手能夠在正規棋戰中進入到8強。但是芮乃偉九段卻做到了。

　　1982至1985年，芮乃偉九段連續4年獲得了中國全國圍棋錦標賽亞軍。但是，自1986年起，她連續4年奪冠。在連續戰勝傳統的女子“三大天王”孔祥明、楊暉、華學明之後，芮乃偉九段成為女子圍棋界的領軍人物。

　　現在，中國全國圍棋錦標賽已經變成了男女團體和個人賽。但在1986年，中國職業圍棋棋戰只有全國錦標賽、新體育杯、國手戰等3大賽事。因此，全國圍棋錦標賽是非常重要的比賽。在新體育杯中，芮乃偉九段連續戰勝曹大元九段、劉小光九段，最後功虧一簣，敗給馬曉春九段，屈居亞軍。

　　筆者對《月刊圍棋》中刊登的內容沒有什麼記憶了，只知道她輸棋了。筆者的本意不是說因為時間過去了很久，記不清棋譜的內容了，而是因為我看重的不是棋譜，而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幅插圖。

　　芮乃偉九段當時戴着眼鏡。透過眼鏡看芮乃偉九段的眼光，的確是有些“魔女”的味道。由於當時無法從中國弄到照片原樣，所以只好從日本雜誌、報刊中複印一些照片。

　　現在眼鏡技術非常先進，棋手就不用再戴厚厚的眼鏡了，取而代之的是隱形眼鏡。

　　1993年：新加坡的追憶

　　1988年，芮乃偉九段成為世界圍棋史上第一個女子九段棋手。

　　1992年，芮乃偉九段名正言順地參加了第二屆應氏杯。

　　作為實力超強、頗具看點的“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女棋手，芮乃偉九段在應氏杯中的表現使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她一路順風順水地進入四強。

　　芮乃偉九段在第二屆應氏杯中連續戰勝了和依田紀基九段並稱為日本圍棋希望之星的小松英樹九段、東洋證券杯世界圍棋錦標賽“二連冠”得主李昌鎬九段，以及戰勝丈夫江鑄久九段進入八強的梁宰豪九段，在四強中占據一席之地。非常可惜的是在半決賽中芮乃偉九段以1比2敗給了有“美學棋士”之稱的大竹英雄九段，痛失決賽權。

　　儘管如此，芮乃偉九段優異的表現已經令世界棋壇為之震驚。這個紀錄恐怕將難以打破。真的不知道哪一天還能夠再現女棋手打入世界棋戰四強的壯舉。

　　當時，李昌鎬九段在外國比賽中有一個打不破的魔咒，那就是經常輸棋。在輸給芮乃偉九段之後，李昌鎬九段在下着大雨的東京大街上給父親打電話，向父親哭着說：“我不想下圍棋了。”
　　後來，李昌鎬九段雖然成為了世界圍棋第一人，但與芮乃偉九段交鋒仍然是勝少負多。

　　在韓中建交第二年的1993年，筆者第一次真正見到了芮乃偉九段。如果說20世紀80年代中期筆者看到的只是芮乃偉九段的影子的話，那麼這一次看到她本人，我的內心最大的感受仍然只能用“震撼”來形容。

　　第一次見芮乃偉九段的時候正逢第二屆應氏杯決賽之前。芮乃偉九段作為吳清源九段的應氏杯觀光團一名成員來到了新加坡。

　　筆者第一次與芮乃偉九段接觸，的確對她非常好奇。

　　當時正逢吳清源九段80歲大壽。在賓館外大宴記者團之後，吳清源九段又用中國的傳統茶藝盛情招待記者團。

　　這個時候的芮乃偉九段給我的印象完全不同。

　　在我的記憶中，她當時有些害羞，給我的印象是煥然一新。芮乃偉九段當時還表示了想到韓國下圍棋的願望。

　　筆者還清楚地記得，雖然她韓國語會得不多，卻能夠用簡單的韓國語打招呼。

　　1999年：成為韓國國手戰冠軍

　　1999年3月，韓國圍棋界正式接納了江鑄久芮乃偉夫婦。

　　雖然在此之前芮乃偉夫婦曾經想“落戶”日本圍棋界，但是日本圍棋界的女棋手唯恐實力超群的芮乃偉九段搶了自己的“飯碗”，所以對此持反對態度。因此，日本圍棋界與芮乃偉九段夫婦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與之相反，在同樣的情況下，韓國的年輕女子職業棋手卻表現出大度的接受態度。

　　1994、1996、1997年，有“女子李昌鎬”之稱的芮乃偉九段是寶海杯世界女子圍棋錦標賽的冠軍，並且打入到LG杯世界棋王戰的八強。把這麼一個強大的女子棋手吸收到韓國圍棋界，的確是一個大冒險。

　　但韓國圍棋界之所以這樣做，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提高韓國女子職業棋手的實力。

　　10年過去了，仍然沒有女子職業棋手能夠真正打敗芮乃偉九段。但是，韓國女子棋手之所以現在能夠與中國、日本女子棋手相抗衡，最大的原因就是得益於這個強大的“家庭圍棋教師”。

　　人們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預測，但預測也有出現失誤的時候。雖然芮乃偉九段當時獨霸女子棋戰的舞台，但是所有的人認為在李昌鎬九段、曹薰鉉九段、劉昌赫九段和崔明勛九段把守的韓國圍棋界沒有芮乃偉九段的立足之地。

　　但是，芮乃偉九段卻在最具傳統意義的第四十三屆國手戰挑戰者決定戰中戰勝了李昌鎬九段，成為挑戰者，轟動一時。

　　芮乃偉九段能夠在如此重大的比賽中再次戰勝李昌鎬九段，的確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不敢想象。比1992年更強大的李昌鎬九段的這次失利，再一次輸給了“女棋手”芮乃偉九段，立即成為新聞媒體關注的重大新聞。

　　但是，芮乃偉九段的表演並未就此結束。在國手戰挑戰決賽五番棋比賽中，芮乃偉九段3比1戰勝“戰神”、“圍棋皇帝”曹薰鉉九段，獲得了冠軍。

　　到韓國剛剛1年左右的芮乃偉九段連續擊敗了韓國圍棋界的象徵李昌鎬國手、曹薰鉉國手，她的頭銜上就多了“芮乃偉國手”的稱號。這對於韓國圍棋界來說震撼是巨大的。

　　分析李昌鎬國手、曹薰鉉國手連續失利的原因，一方面是對於裹着一層面紗的女棋手的實力不甚了解，另一方面也掉以輕心，認為絕對不可能輸給芮乃偉九段，芮乃偉九段的實力很難與他們比肩等。因此，芮乃偉九段最終能夠獲勝絕對不是僥倖的。

　　據說韓國總統金大中的夫人親自打電話鼓勵芮乃偉九段。可見芮乃偉九段的奪冠在韓國引起的轟動效應是多麼地強烈。

　　2007年：繼續獨霸女子棋壇

　　自2004年在第八屆韓國女子國手戰決賽中敗給趙惠蓮七段之後，芮乃偉九段的惡運走到了頭，至今又連續獲得了13個國內、國際冠軍。

　　芮乃偉九段之所以能夠每年有冠軍入賬，得益於她20年如一日的求學態度。她的求學熱情非常高，是圍棋界的一個模範，令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佩服。看到這樣的芮乃偉九段，恐怕沒有人會去想她是一個外國人。

　　在女子名人戰比賽結束後，芮乃偉九段認為有很多失誤的地方，與李多慧三段進行了長時間的復盤研究。

　　芮乃偉九段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每盤棋不僅要全力以赴，而且就連局後的復盤研究也是傾盡全力。這也充分體現出她對圍棋的熱愛與執着。

　　筆者在採訪第八屆韓國女子名人戰決賽第1、2局的決賽過程中，與芮乃偉九段進行了很多交談。

　　記者：為什麼總能贏棋，總能奪冠？有什麼秘訣嗎？

　　芮乃偉九段：“那是我運氣好。我必須做的，能夠做的事情就是一心一意下好圍棋。我要感謝圍棋愛好者們。”

　　記者：為什麼最近很少在韓國棋院看到你呢？

　　芮乃偉九段：“棋手們現在很少到棋院來。因此，我也不得不到圍棋道場去參加道場聯賽，去學棋了。”在有研究生和職業棋手參加的道場聯賽中，芮乃偉九段的勝率在60%左右。

　　記者：請挑選一名給你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女子棋手？

　　芮乃偉九段立即回答說：“趙惠蓮七段。和趙惠蓮七段進行局後復盤非常有意思。我和趙惠蓮七段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芮乃偉九段曾經在韓國女子國手戰決賽中4次與趙惠蓮七段相遇，3次奪冠。最近以來，面對芮乃偉九段，趙惠蓮七段已經5連敗，在將近1年的時間裡沒有戰勝過芮乃偉九段。

　　不論是在2000年獲得第四十三屆韓國國手戰冠軍，還是在2007年獲得韓國女子名人戰冠軍，芮乃偉九段總是喜歡把奪冠原因歸結為“運氣好”。在外國生活的人們也許會有“身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芮乃偉九段也許最想說的是韓國圍棋界能夠給她在韓國繼續從事最熱愛的圍棋事業的機會，自己的“運氣非常好”。

　　在“國民姐姐”芮乃偉九段的尊稱前面應該加上“夢想”二字，這樣最好。人的一生活着有夢想是最好不過的事情。芮乃偉九段一直堅持不懈地學習、研究圍棋本身就是在追求夢想。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芮乃偉九段和李昌鎬九段有很多共同點。謙遜、對圍棋執着地追求，這也是能夠成為圍棋第一人的共同點。芮乃偉九段對於圍棋的純粹態度和熱情地追求將永遠紀錄在她的人生中和圍棋史冊上。　

(採風編譯自TYGEM　陳宰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