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荊棘鳥長沙南柯一夢 賈若路彎刀大動干戈 (續)

5) 易俗河鎮

按下彎刀入獄一事不表，容筆者先說這荊老爺子一行。荊老爺子和招財、進寶回家後匆匆啃了點麵包，帶好衣食銀兩和兵器，連夜就往湘潭、衡陽和廣州方向搜尋而去。一行人為了避人耳目，僱傭了一艘烏蓬船，順着湘江逆流而上，不多時已到達湘潭境內的易俗河鎮。這易俗河鎮乃湘潭縣縣城所在地，發源於南嶽祝融峰的涓水蜿蜒其中，注入湘水，對岸就是湘潭府。湘江沿岸風光旖旎，到處是一片鬱鬱蔥蔥和鳥語花香，但是荊老爺子一行三人非但無心欣賞，反而得睜大眼睛密切留意沿岸的可疑痕跡。第二天日上三杆，荊老爺子站立船頭，忽道：“船家，請向左手岸邊靠攏，那邊巨岩下方有一小沙灘，似乎有人重傷了。”船家點頭應諾，遂將船朝左岸邊撐去。

一旁招財急道：“老爺，小姐生死還沒有着落呢，依小人看......是不是算了？”
荊老爺子苦笑一聲，嘆息道：“是沒有下落，不過我輩為人在世，當以俠義為本，救死扶傷乃是我輩應盡之責。倘若因此而耽誤了援救棘鳥而導致她三長兩短，那是她時運不濟，就當成她的造化好了。再說，說不定受傷的正是棘鳥呢。” 說罷不住長吁短嘆，幾滴老淚在眼眶裡打滾，幾欲流了下來。眾人不敢答腔，只得依照吩咐協助船家將烏蓬船向岸邊划去。

烏蓬船離岸尚有一丈許，荊老爺子心頭焦躁，也不待船兒靠岸，一個鷂子翻身跳到岸邊。只見沙灘上躺着一個黝黑的壯年小伙子，看樣子身材約摸六尺，只是衣裳襤褸，昏迷不醒，左腳的小腿有一個小洞，沽沽往外直冒黑血。旁邊一位白衣少女低垂着頭，似乎手足無措，有人來了還兀自未覺，香肩微聳，埋首在那裡哀哀哭泣。荊老爺子見受傷的不是荊棘鳥，欣慰之餘也未免有些失望，當下咳嗽了一聲，抱拳道：“看來這位小哥兒受了重傷，老朽粗通醫理，這位姑娘要是不嫌棄，可否暫容老朽診治一番？”

白衣姑娘微吃一驚，這才看見面前突然多了三人，見為首的荊老爺子面色和善，乃低頭答道：“謝謝老先生。老先生請了。”旋即襝衣默默退到一旁。荊老爺子醫術其實頗為不俗，略一切脈，即已判斷出這黝黑小伙子之所以暈厥乃因數日沒有進食而導致的氣血虧空所致，並無大礙，倒是這小腿似乎是中了銀環蛇劇毒，卻是有些棘手。這銀環蛇和金環蛇、竹葉青、腹蛇、眼鏡王蛇、尖吻腹蛇等一起號稱十大毒蛇，毒性威猛而持久，中毒者大抵性命不保，最是片刻耽誤不得。

荊老爺子見情況緊急，顧不得驚世駭俗，乃低喝一聲：“姑娘請再讓開些。招財，你去湘江提兩桶清水，進寶你去採集些車前草和芙蓉葉，然後洗乾淨搗碎，越快越好。然後你們兩人看看附近能否挖些黃芩和苦參，限時一刻，沒有的話，一刻鐘後也得。如果有黃芩和苦參，自然最好，實在沒有就用老夫的黨參，搗碎了給預備着，這位姑娘在旁邊協助老夫。”三人一一應是。荊老爺子見情況危急，也不多言，口含解毒丹親自為小伙子吸出毒血；隨後又用清水洗淨傷口，用搗碎的車前草和芙蓉葉外敷包紮。一會兒車前草等都被毒血染黑了，荊老爺子又除掉外敷的車前草和芙蓉葉，用清水洗淨傷口。此時招財、進寶挖來了黃芩，但是沒有苦參。荊老爺子抹了一把汗，扼腕嘆息道：“沒有苦參？天意啊，無奈只好讓這位小哥兒多受幾日苦楚，所幸一條性命總算無礙，撿回來了。”隨即令進寶將黃芩和黨參搗碎，敷在傷口，然後又用繃帶紮緊。

不一會兒只聽小伙子大叫一聲：“兔落莫蓑衣，痛死我了。”隨即又暈厥過去。招財、進寶和白衣美少女大吃一驚，顧不得思索那“兔落莫蓑衣”是什麼意思，忙圍攏過來，尤其是那白衣美少女，關切之情更是溢於言表。只見荊老爺子抹了一把汗，笑道：“姑娘莫慌，令兄臉上灰敗色已褪，一條命總算無礙。只是因為藥品不齊，令兄少不得要多受幾天苦楚。這幾天大家輪流照看令兄就是。要是老朽晚到半個時辰，後果不堪設想。”

白衣少女臉色微酡，微笑道：“大恩不言謝。不過小女子和這位相公......啊不，這位少俠也是素昧平生呢。小女子近日來眷戀這湘水風光，獨自在江邊漫步，徜徉於楊柳樹林中，每遇荷塘就採摘些夭荷紅菱把玩，玩得真是開心。大約是半個時辰前吧，小女子聽見這裡有人呻吟，跑來一看，原來是這位少俠暈倒在這巨石後面的沙灘，所幸尚有呼吸。小女子正感束手無策，可不巧荊老爺子就來了。”說完低頭笑了，臉上紅暈隱約可見。

荊老爺子等肅然起敬，道：“原來如此，難得姑娘一片菩薩心腸，真的失敬！老夫還道這位小哥兒是令兄呢，原來竟然不是。老夫匆忙間鬧了個笑話。不嫌唐突的話，敢問姑娘芳名？”

白衣少女笑道：“小女子久住長白山雪峰之巔的冰宮，向與塵世無涉。俗名雖然有，卻是多年不用，所以荊老爺子隨便稱呼小女子好了。”眾人見這少女來自長白山雪峰之巔的冰宮，連名字也甚少使用，無不嘖嘖稱奇。荊老爺子笑道：“隨便稱呼姑娘？恐怕有所唐突。不妥，不妥！”停了一會兒又道：“長白山雪峰之巔？姑娘是指冬季還是整個四季？長白山海拔不高，依老夫看，恐怕很少會有終年積雪的山峰。”白衣少女笑道：“荊老爺子明察，是這樣的。不過小女子所住的冰宮裡有一塊寒玉，奇冷無比，所以冰宮內卻是其冷無比，洞口也是終年積雪。”招財、進寶笑到：“這倒奇了，豈止沒有見識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大家言談甚是投機，加之小伙子傷勢未癒合，沿途還需要荊老爺子醫治，白衣少女乃自告奮勇，道：“閒着也是閒着，荊老爺子要是不嫌棄，小女子願隨行尋找令媛。小女子無才無德，但是因久居冰宮，蒙上蒼青睞，雙眼視力卻是不差，千步以外的蠅頭小楷都能看得很清楚。”荊老爺子大喜，贊道：“千步外的蠅頭小楷都能看得很清楚？這倒奇了。小女因長年打電腦遊戲，眼睛近視了，只能看清一步外的蠅頭小楷。難怪老夫看第一眼就知姑娘非凡人，原來果然天賦異秉。”說罷吩咐招財、進寶砍伐了一些柳枝，臨時做了一幅擔架，將昏迷的小伙子抬到烏蓬船船艙里。

數日後，一行人到達湘粵邊境，進入韶關境內，那壯年小伙的傷勢在眾人的精心護理下，逐漸痊癒。大家一路甚為投機，唯一令人遺憾的是並沒有搜尋到荊棘鳥的任何蛛絲馬跡。荊老爺子心裡患得患失，時不時心緒不寧，所幸有這靈巧的美少女和這憨厚的小伙子說話解悶，才不至於過於焦躁。

美少女能見千步外的蠅頭小楷，已經令人驚奇了；巧合的是，這小伙的耳朵極為靈敏，百丈以外的蚊子叫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荊老爺子、招財和進寶無不嘖嘖稱奇。後來這小伙子和小姑娘因一路數十日親密接觸，又互相仰慕彼此的才華，不免摩擦出愛情的火花，荊老爺子於是順水人情般撿了個現成的媒做，成就了一段姻緣，而且日後更是換來了小兩口的感恩戴德和忠心耿耿，過年過節地定要提着禮物來拜謝大媒，甚至於要求定期給荊棘鳥家拖地板擦皮鞋，分文不取，這雖然是後話，但也可見做得有善事的話，定會好人得好報。後人有詩為贊荊老爺子的慈悲為懷和高風亮節：

桃紅柳綠花開後，便是那蕭蕭秋色肅殺山水
富貴榮華杯盡時，莫忘了茫茫塵世窮苦弟兄

如今且容筆者擱置荊老爺子一行不提，卻說荊棘鳥追殺那盜賊矮地瓜松鼠子。荊棘鳥武功稀疏平常，輕功卻是不俗，有踏雪只見輕痕之造詣，方圓百里少有對手。那盜賊見荊棘鳥雖然一介女流，但是輕功如此卓絕，加之大哥不到一個照面即被放倒，想必那武功自然是很高的，這不，連兵器也不見她拿，可見有恃無恐，哪能不嚇得魂飛魄散？松鼠子一路專揀荒山野嶺和羊腸小道沒命的奔逃。就這樣，一個輕功高強，一個亡命天涯且江湖經驗豐富，兩人竟然追了個勢均力敵，不到十天竟然追到達了太行山密林，那盜賊依仗頗豐的江湖經驗終於甩掉了荊棘鳥的追殺。荊棘鳥不見了盜賊，心中好生懊悔，心想暑假快過去了，再過二十天學校就得開學，再折回家的話，一來一往的要兩周半個月，實在沒有必要將青春歲月浪費在無趣的赴家旅途的鞍馬勞頓里。這裡離京城很近，心想自己何不趁此機會北上，一路遊山玩水，看能否順便培養些詩情畫意，以便應付以後的畢業考試？於是在旅館連夜修家書一封，告知父母這幾天遇敵、追敵的詳細過程，雲自己一切安好，只是衣服掛壞了一道口子，勿念；然後又說自己想利用開學前的二十天時間去東北長白山一帶遊玩一趟，邊欣賞風光邊避暑邊培養詩情畫意，等。寫完後已是四更天，荊棘鳥遂打了個哈欠，也懶得洗漱，和衣而眠，不提。

自然，那荊老爺子因南轅北轍，不可能遇到荊棘鳥，自是無須交代。

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