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打小是中國足球的一大痼疾。漫畫：尹正陽

　　編者按：上周，本報編輯部收到一名讀者反映問題的郵件，內容如下：“北京市正在舉辦的市運會1989、1990年齡段的足球比賽，進入前四名的三個隊(西城隊、海淀隊、朝陽隊)都嚴重超齡，好多隊員都是1986年的，但這種情況卻沒有任何足協相關人員來管。在北京這樣的大都市做假都一點成本不用，誰不願做假。　希望媒體能多多關注！”隨後，本報記者隨即前往北京對此事展開了調查……

　　本報記者從7月25日開始對北京市運會足球B組(青少年組)存在嚴重的以大打小和虛報年齡等情況進行了採訪，儘管有些說法目前還無法得到真實的證據，但相關人士的說法足以讓人震驚，因為這事發生在首都北京--一個為2008奧運會不停要改變自己形象的城市。

　　一位母親的傾訴：不良的環境，使球員從小就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可能是實在不忍心中國足球以不良的方式繼續下去，向我們舉報的是北京市東城區隊一個球員的母親。按她留下的手機號碼，記者找到了她。說到舉報動機，這位Y女士對記者說：“通過更換球員和以大打小這個事實，我們痛心地感覺到中國足球不是缺乏好球員，而是缺乏好環境。不良的環境，使球員從小就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Y女士稱，她的家庭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讓孩子踢球只是出於孩子自己的興趣，在看慣了中國足球的一些惡劣現象後，他們並沒有對孩子踢球的前途抱多大的希望。尤其是在北京市運會上，11個區縣隊在打預賽期間，有不少隊中出現了一些看上去年齡就大出正常報名年齡2歲左右的球員。Y女士說：“在個別的種子隊裡，這種現象非常明顯。參加比賽的球員應該是1989、1990年齡段的孩子，但一些球員看上去就像是1986、1987甚至1985年齡段的球員。在每場比賽前，賽會都對他們進行了錄像，如果查看錄像，也許能看出些問題。”

　　Y女士還稱，東城區隊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業餘體校的，她的孩子也是。由於此前她的孩子曾經與很多不同年齡段的球員在一起訓練和比賽過。因此，當有的區縣隊的出場陣容出來後，他的孩子感到非常詫異，因為他曾經見過的一些球員都比他大了一至兩歲。Y女士進一步解釋說：“朝陽、海淀、西城、崇文等隊都存在這種超齡現象，有的嚴重些，有的只是幾名球員超齡。不過在種子隊裡，朝陽隊最為嚴重，他們基本上都是比正常年齡段大的孩子。還有一個現象就是，在預賽結束後，進入前4名的球隊中，有的隊將一些孩子換掉了。不過，東城隊是最乾淨的，他們沒有一個超齡的孩子，因為這個，很多人還對他們能夠進入前4名感到驚訝呢。”Y女士稱，可能是因為越是名次往前的時候，越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有的隊這場比賽的球員與上一場比賽的陣容就差別比較大。

　　在爭奪決賽權的比賽中，東城隊又打敗了海淀隊進入決賽。7月25日下午2時30分，東城隊與朝陽隊在豐臺體育中心進行了決賽，結果東城隊以3：5輸給了對手。記者也到了現場，但是由於距離較遠，再加上記者在年齡的判斷上並無科學的依據，不好對當時的情況輕易給出結論。但Y女士說：“不用說了，肯定是以大打小。我的孩子說，在場上比賽大一至兩歲的優勢太大了，那種感覺只有孩子們能體會到。”

　　Y女士向記者介紹，北京市運會B組出現的這種現象，與中國足球的大環境一樣，在成績的壓力下，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什麼手段都會被採用。Y女士說：“市運會是各區縣實力的競爭，因此各個項目都需要用成績來說話。為了完成上面的指標，只好採取一些非正當的措施來解決問題。”Y女士還向記者透露了一個細節：在預賽期間，東城隊發現自己的對手有一些超齡的孩子，他們不滿這種以大打小的現象，於是提出了上訴，在填表的同時還上交了5000元的上訴費。如果上訴的情況屬實，5000元退回；如果不屬實則5000元上訴費就不退了。不過，上訴的問題並沒有確切的結果。記者後來找到了東城區業餘體校校長張女士，她稱由於種種原因，他們後來根本就沒有向北京市足協上訴。

　　Y女士表示：“後來東城隊沒有在這上面糾纏什麼，可能是因為上面給他們足球隊的指標是進入前6名，現在卻拿了亞軍，超額完成了任務，所以他們就不再追究下去了。當然有可能是因為有所顧慮，畢竟今後還要繼續參加北京市運會，為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並不值得。”

　　Y女士最後稱，以前常從媒體上看到有關中國足球黑、假等報道，去年發起的反黑聲勢也很浩大，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孩子們身上，而且是在一個城市的運動會上。她說：“一直有人在建議我們的孩子去好好踢球，但我們一直認為中國足球的環境存在問題，會使孩子的心受到傷害。就拿以大打小的情況來說吧，孩子們會怎麼想，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

　　一名教練的解釋：做假證件的情況非常普遍。

　　Y女士所反映的情況究竟存在不存在，併到什麼程度，記者心裡也沒有底。於是帶着心中的疑問，記者又找到了東城區隊的W教練，沒想到這名年輕的教練其實對很多情況都非常熟悉，他說：“這樣的事情普遍存在，你問我參賽證的事情怎麼解決，很簡單吧，製造假證的什麼都能做，換個照片甚至做個假證根本就沒有問題。因為在比賽前，哪個隊也不會到電腦里去查資料或者對照片吧。”W教練的話語，讓記者目瞪口呆。

　　據記者了解，參賽證是中國足協和北京體育局共同驗發的，當初的年齡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後來出現了以大打小並沒有發現什麼參賽證的問題，就是因為可能在參賽證的問題上做了文章。W教練說：“冒名頂替不行，只有換相片或者做一個假證才能解決問題。事在人為，不是有很多在公安局有朋友的人改戶口嗎，即使不找人頂替，看在領導要求成績的份上，公安局有時給改個戶口也不是什麼難題吧。”更改年齡的事情確實非常普遍，但發生在這些小孩身上，確實讓人震驚之餘又感到悲哀。

　　記者接着問，即使這樣做了，但那些小球員又是從哪裡來的呢？W教練稱，可以到外地去找啊。記者稱外地的人到北京參加比賽，口音上就會出現問題。W教練說：“本身有的業餘俱樂部里就有外地的小球員，再說了，在場上他們根本就不怎麼說話，從口音上不太可能發現什麼。”他向記者介紹，他們確實遇到過這種情況。

　　W教練更為專業地向記者介紹了大孩子與小孩子的區別，他說：“小孩子差一至兩歲影響就很大。在比賽中，小的技術再好，在面對大孩子的時候，發揮也會大打折扣。儘管從心理上不怵，但是力量和速度都落了下風，我們的比賽就是這樣。但是由於整體實力的原因，我們走到決賽也很欣慰。”W教練還稱，如果你看了比賽的話，僅僅從射門的力量和奔跑的速度上就能有個大致的判斷。

　　W教練很了解情況地向記者稱，這是個多少年就積累下的問題，在成績面前，誰都會想辦法去為自己爭榮譽。接下來他的一句話讓記者刮目相看，W教練說：“這個問題好像在哪裡都很嚴重，閻世鐸不要總是在那裡講話，他應該多到基層去看看，尤其是小孩子們的情況他應該多了解一些。閻世鐸應該對孩子們的問題多管管，那樣的話情況可能會更好些。”

　　一個官員的說法：我們沒有接到上訴，所以不會去主動調查。

　　Y女士和W教練說的情況應該是很嚴重的，北京市足協應該有所耳聞，隨後，記者又採訪了北京市足協的L官員，他說：“我一直跟完了所有的足球比賽，在底下也聽到有的教練和其他人議論過以大打小的事情，但我們沒有收到一份關於這方面的上訴。”也就是說，儘管聽到過關於這種事情的議論，但由於沒有接到上訴，所以北京市足協並沒有對年齡問題進行調查。

　　北京市足協的L官員稱，當初他們向各參賽球隊下發了上訴表，不管是誰遇到不公平的事情都可以填表後上訴到北京市足協，同時要交納2000元的上訴費(此前Y女士稱要交5000元)。但是，直到現在北京市足協也沒有接到任何區縣的上訴。(註：東城區隊因為種種原因，最後沒有將申訴表交到市足協。)

　　L官員說：“我確實在底下聽到了這方面的議論，但凡事是要嚴格按照程序來辦理，如果有詳細的說明和申訴書，我們肯定會進行處理。7月25日，各隊把該領的獎都領走了，說明沒有什麼事情。”

　　記者又提到了小球員的參賽證問題，L官員稱，參賽證是由中國足協和北京市體育局共同頒發的，有中國足協參賽證的球員直接參加比賽；沒有中國足協參賽證的小球員則由北京市體育局核發參賽證。L官員說：“在參賽證的問題上，我們足協認為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W教練稱能夠做文章的就是在參賽證上面，因為小球員們的參賽證防偽性能非常差，做假很容易。他認為，不管是教練之間還是小球員之間都對這個問題有很多的議論，但是議論歸議論，在涉及到更深層次問題的時候，大家都得考慮一下，這可能是申訴一直沒有到北京市足協的主要原因。作者：本報記者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