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加州旅遊是來美國後多年的願望，但因為路途遙遠，一直未下決心，好不容易三年前決定去看羽毛球世錦賽，不料犯下一個愚蠢的經濟錯誤，結果一切都泡了湯。

這幾年來好象把附近該玩的地方都逛了一圈，這次聖誕節長假，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地方了，我就說：“咱們去加州吧，了卻了這樁心願。如果要再等下一次世錦賽可能是十年以後了。” 全家一直通過這項提議，於是一個半月以前就定好了機票，翹首以盼，等着出發的日子一天天臨近。 終於，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來到了，全家整裝待發，準備出遊南加州三個地方：洛杉磯、聖地亞哥和橙縣， 一共歷時8天。

第一部: 老友重逢（1）

孔夫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呼。當然，去遠方探望老友同樣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所以，我們常常在旅行途中順道拜訪一些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哪怕只是一起吃頓飯，聊聊天，或是打場球， 都能為旅途平添無窮的樂趣和溫馨。

計劃中要探訪的第一家朋友本來是最有必要見面的，因為我一直念念不忘要再教他們孩子幾次課。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前年剛過四歲生日就開始跟着我學珠算和心算，聰明絕頂，除了數學學得好，他的情商之高，簡直不可思議，常常把大人哄得一愣一愣的，磨洋工的手段也是一套一套的，我一直預言他將來是個做外交家的好材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定好機票後一聯繫， 發現他們家將在同一天出發去東海岸度假，而且還要比我們晚一天才回來，所以連機場見面都不可能了。不過他們把房門鑰匙留給我們，這樣在洛杉磯那幾天都可以住他們家，舒適而自在。那是一個很好的小區，既安全幽靜，又出入方便，學區不錯，綠化環境也很好，尤其是各式各樣的大型盆栽植物隨時出現在轉角、牆邊、樓梯口，鬱鬱蔥蔥，造型別致，常常讓人眼前一亮。當然，租金也很可觀。所以估計鄰居們都應該是很不錯的。

但沒想到我們第二天一早剛起來不久，就聽到地板時不時轟然作響，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還以為是鄰居家在做什麼裝修的活兒。過了一會兒，老公突然發現門口地上有一張紙，撿起來一看，是一封打印出來的、頗為正式的抗議信，指責我們弄出很大的聲音，就像是穿着沉重的工作靴子在走路，又不客氣地罵了幾句，最後一句是：“還要告訴你們多少次才能明白？？？” 連打三個大問號。我一下想起朋友曾提到過他們樓下有家怪僻的鄰居，只要聽到一點點響動就要猛敲天花板、寫抗議信和上門興師問罪。

於是我們踮起腳尖，開始跳芭蕾舞。我對大家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做小天鵝，做老鼠，做螞蟻，做賊…… 但千萬千萬別做大象。” 兒子笑得半死，一看到老公走路稍重一點，馬上就說：“大象來了。” 然後就緊張地豎起耳朵聽聽有沒有地震。再後來打電話問朋友才得知詳情，原來那是兩個四十多歲的白人，沒有孩子，好像也沒有什麼工作，大多時間呆在家裡，心態古怪，常常跟鄰居過不去，連manager 也煩他們。所以她讓我們不必太介意，該幹什麼幹什麼，有事她會給manager 打電話。我十分好奇那家人怎麼能租得起那麼貴的房子？朋友講那是因為好多年以前他們就住在這兒，續租的租金漲幅很小，估計他們的月租金也就六七百美金，連零頭都差得很遠。在如今的洛杉磯哪裡去找這麼便宜又這麼好的房子？所以打死也不會再搬了，但這一來周圍鄰居就遭殃了。好在我們早出晚歸，呆在家裡的時間畢竟很少，忍忍也就過了。不過倒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住獨立洋房的大好處。

每天清晨，當加州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暖暖地照在牆上、地上、書架、室內植物上的時候，我完全忘記了這是冬日的早晨，因為身上和心裡都是那麼溫暖和愜意。臨別的那天早上，沐浴在晨光里，我特意在一幅以前沒見過的國畫前留影，那是一幅彩墨寫意畫，很有點秋笑秋重彩山水的味道。在幾座巨大的、鋪天而來的大山下，有一匹小小的駿馬。是在休憩？在沉思？在回想？還是在眺望前面的千山萬壑？我不得而知。

這些天來一直在為與朋友一家失之交臂而不時遺憾，但此時此刻，睹物思人，所有的情意也就融化在這溫馨的晨光之中了。

老友重逢（2）

第二家朋友住在聖地亞哥，我們約好聖誕節那天一同過節。五六年前在一起的時候關係不錯，打球、種地、打牌、幫我收集香水瓶…… 最搞笑的是有一次他們得到五瓶上好的法國香水，愣是先把瓶蓋打開，直到香水全部揮發光了才送給我，還振振有詞：“你不是收集香水瓶嗎？拿香水來幹嘛？” 後來畢業去了加州，還特意給我捎來收藏香水的書和一套三瓶一體、玫瑰花枝造型的香水，如今擺放在柜子裡最顯眼的地方。

經過兩個小時的車程，朋友已在樓前等候了。好幾年不見，大家都感到了自然規律的不可逆轉。記得當年他們也是羽毛球愛好者，在我們的感召之下，興趣日增。去了加州後，為了繼續提高球藝，還聘請了一個私人教練，那教練居然是個黑人高手！朋友還從他那裡給我找到了我最喜歡的一場經典男雙比賽的錄像帶，是2000年全英賽的決賽，韓國選手金東文/何泰權對決李東秀/柳鏞成，令人百看不厭。

但一年多前他們有了一個孩子，於是工作和生活的雙重壓力已經把日子填得滿滿，生活變得單調而又忙碌。不過當我們談到羽毛球時，我依舊能看到那眼睛裡閃動的光芒。所以我趁機大肆鼓動，告訴他們我兒子剛滿6個月就每個星期帶去球場，雷打不動。大人既能強身健體，保持身材，提高球藝，以球會友，孩子們也能有更多的機會跟人接觸，有益於幼兒智力和心理的發育，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第二天我去Outlet購物的時候，看中了兩款IZOD的有領T恤，無論是顏色搭配，還是質地款式都讓人愛不釋手，完全可以做羽毛球服，所以給自己買了兩件，也給朋友買了兩件一模一樣的，並告訴她：“儘量找機會打球吧，要保持水平，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一起穿上打女雙。” 人生不易，尤其是漸入中年，韶華已逝，面對雙重壓力，如果能保留一點愛好，一點夢想，珍惜自己，生活可能會更輕鬆一些。

在聖地亞哥的那兩天半，日子過得特別輕鬆愉快，有朋友的陪同導遊，有每天精心安排的大餐，有免費門票，甚至小到水果零食，晚上帶路回旅館……真正是無微不至，極盡周到。最盡興的是大家圍坐一起，回憶起過去的趣事，開懷大笑；談到一些要好的朋友遭遇到的不幸，低聲嘆息；得知我們熟悉的三個人都回國娶了年輕漂亮的新太太，不由得同聲感慨……

我一直以來都相信Alfred Capus的那句話：We choose our friends by instinct, but we keep them by judgment. 就是說“我們用自己的本能來選擇朋友，但是我們用自己的判斷來維持和他們的交往”。離開聖地亞哥那天，我們又特意過去了一趟，跟朋友一起照了幾張合影。告別時，我說：“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下次見面不知是幾時了？那時候可能孩子們都大得認不出來了。”

其實相識是緣，重聚是緣，分別也是緣。大家多多珍重吧，為了自己，同時也為了將來有一天我們能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