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古蹟

我去的工廠總部在江油，有好幾個分廠，全都在江油境內。這家工廠，在那個行當里也算是全國聞名。當時計算機剛進入中國不久，工廠出了大本錢，買進了王安電腦，並修了計算機房，我去時，正在安裝調試。另一方面，工廠對當時剛剛興起的微型電腦（現在都叫PC了）也表現了強烈的興趣，專門讓兩個北京分來的大學生搞這個。我們的軟件接口，就是給他們用的。

其實動身之前，我看完廠方寄來的原碼，已經猜到了問題是使用方沒有搞懂接口。到達後的第二天早上到廠里一看，還真是如此。花了2小時，解釋示範了一下，這趟差的主要任務就算完成了。定了第二天到下面的分廠看看。一看時間還很充裕，學長老王說帶我們出去走走。

提到江油，我只記得那是詩仙李白的老家，鐵棒磨成針的故事，就發生在那裡。問老王，他說那是青蓮鄉，離縣城還有15公里。那時不像現在，縣鄉之間的交通不是很方便，當天找不到廠里的車，我們只得聽老王的，就在縣城和李白紀念館轉轉算了。

江油縣城在中壩鎮，寶成鐵路下秦嶺進入平原後的第一個大站。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在平地上。縣城不大，被涪江一分為二，一邊是老城區，一邊是以工廠為主的新城。

老城的街道，不是很有特色，但街上店鋪不少，看上去比華容，南縣等湖南的湖區縣城繁華不少。在街上，老王請我們喝了一碗油茶，說是當地的小吃。一個菜碗端上來，象炒麵衝出來的，上面撒了一些炒黃豆，芝麻等等。嘗一下，有一股牛油味，不難吃。只是這個到底是藏區的，還是北京回民的啊？

不遠就是李白紀念館。那是1962年紀念李白逝世1200年籌建的，經費基本上是綿陽地區的幾家大中型國有企業承擔。紀念館三面環水，是引涪江水而成。館內的建築相互獨立，有點小園林的味道。館內藏有不少文物，包括李白的稀世墨寶，記載詩人青少年時代在青蓮的兩座宋碑，還有匡山太白像、碑刻等。我在湖南，還沒有在哪個縣見過這麼多東西。

紀念館內，還陳列有青蓮的李白故居，李白衣冠墓、磨針溪等地的照片。磨針溪看上去雖然有點像一條人工渠道，好歹是在原處，也有幾分野地的感覺。最煞風景的，是紀念館內的一個叫“洗墨池”的園子。我說真正的洗墨池就在15公里以外，為什麼要勞命傷財，做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東西呢？大約是考慮到當時到青蓮的車不方便，就在縣城做一個了吧。

聽我這麼說，老王來勁了，說你要對古蹟感興趣，江油還真是來對了。江油歷史悠久，早在北魏正始二年（公元505年）設郡，後改江油縣。城裡的是假的，外面的真跡可不少。又說你今後多來幾趟，有機會，可以帶你去看看古蜀道上的翠雲廊和劍閣。這個老王，放長線釣大魚麼。

話匣子一開，老王提到了另一件掌故：江油小路。這麼一說，我也記起來了。三國後期，鄧艾領魏軍伐蜀，姜維屯兵劍閣，拒敵於國門之外。後魏軍分兵，由江油小路經漢中翻山進入盆地，直逼成都。一舉滅了蜀漢政權。只是不知道兩個江油說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

第二天，我們跟老王去了他的分廠。那是一個小鎮，離秦嶺很近。在廠里看了一圈，覺得很好玩。這家工廠是當年從上海遷來的。看看幾個分廠的設備，最好的分廠，用的是60-70年代初的技術，加上剛進口的配套不配套的設備，一看就是特別現代化的那種。另一個極端，是老王所在的分廠，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老古董，有的甚至是半手工操作。分廠之間的反差太大了。

我和老王開玩笑，說幾個分廠唯一的共同點：都是進口的，只是年代不同。而你們廠是真正的古蹟。老王告訴我們，當年工廠內遷，上海市捨不得那幾家好廠，幾經還價，最後是好廠要搭配老廠，就這麼一攬子搬了過來。上海人的算盤，打得真精。只是這樣一搞，多少上海男女，就這麼一輩子呆在山溝里了。造化弄人，莫過如此。但在那個大時代，這樣的事情一定不少吧。

看了這個分廠的幾個科室後，老王提出要和我們進一步合作。最後我們簽了一個協定，廠方為我們提供一個實習基地，同時提供一筆資金，由我們為他們開發一個管理系統，同時培訓幾個骨幹。台下附加的條件，希望是我自己上。讓他這麼一整，看來我和四川，還真是膘上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