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轉眼就忘,有些,卻要用一生來銘記。
上次說到我人生轉折的那一天,那天和酥餅有關。
那天班主任張瑛老師叫我去辦公室的時候,我是很坦然的,腦子裡快速回憶一下,最近的表現沒有達到請家長級別的,沒考過試,作業都交了,就連周五大掃除也沒逃跑。。。到底為什麼叫我去呢?
張老師遞了一篇作文給我:“看看人家,看看人家李文蘭怎麼寫的”,我一聽就聽出這次受訓的口氣和以往略有不同,“拿回去,多讀幾遍,最好能記住。”
李文蘭誰啊?就那個高一級的,胳膊上常年戴三道槓,全校少先隊大隊長。人都升級走了,作文還留下來繼續范兒,BDBF。
作文題目是“一件小事”,李文蘭同學去買酥餅,回來後發現多找了5分錢,經過激烈思想鬥爭,最後將錢還回。俗話“萬語千言不及一張圖”說的是形象記憶,這我早有體會。我從來沒有吃過酥餅,對那個字很遲鈍,“酥”字在文章里出現多次我就是難記住。
幾天后,四年級搞作文競賽,題目二選一,我毫不遲疑選了“一件小事”,“唰、唰、唰”,一揮而就,尤其寫到那個富人家孩子才有感覺的“酥”字的時候,竟然熟練得像家常便飯,哦,像臨過多次的貼,頓、逆、折、回、轉、收,競賽結果我高中第二名。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得獎,獎勵了一支鋼筆。不記得我是怎麼飄着上台領了獎又怎麼飄下來的,下來後攥着那隻筆來回把玩。高級些的鋼筆都是包尖的,筆帽是推上去的;差些的,筆尖和頭都露在外面, 筆帽得旋上去。我得的是旋的那種,已經足以讓我歡天喜地了,沒種豆就得了瓜麼,可是沒法炫耀啊,從別人瓜棚里順來的只能悄悄獨享,這讓得獎的樂趣大打折扣。
這個折扣在我腦海里盤亘了很久都解不開散不去,我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一下子安靜下來,苦思苦想,終於我下決心,要當紅花不作枯葉,要當天鵝不作蛤蟆,要得獎,要得的理直氣壯。我開始知道有目的、自覺地學習了。
5分錢的文章,成就了一個懵懂女孩的甦醒。
醒得有點兒晚,很快就考中學了。發榜那天,7、8張大紅榜,紅紙黑字格外醒目。榜下圍滿了人,都在找自己的名字。那種榜不按姓氏筆劃,而是按成績排的,我很自覺地從最後一張找起,心裡想,只要能找着,不管在哪裡,我都算給父母有了交代,都算沒有辜負那些少跳的皮筋、少踢的毽子、少贏的糖紙。
倒第一張,沒我的事。倒第二張,沒我的事。倒第三了還。。。希望由渺茫演變成徹底絕望。一定是作文部分得分太低,那時候剛學了寫信各式,考題就是寫信,隨便寫給誰都行。不就是“你好”打頭,“此致敬禮”結尾,開頭空兩格,末了要屬日期麼,我寫給誰不行啊,怎麼就寫給數學老師了呢?還跟人家大談前一天的數學考卷,不知深淺地建議老師以後如何幫助學生準備應考,我是誰啊我,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耽誤了其他部分的檢查,這下好了,又留級留回人家手裡了,以後的日子有的難過了。
我沮喪至極,自信心喪失殆盡。天地良心,自從“一件小事”以後,我頓悟了,妄圖知恥而後勇,知不足而後強,可是怎麼還、什麼時候才、、、、到底給人一點混下去的希望才好啊。
我把無望、絕望的目光投向第一張榜,那裡個個都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憑什麼他們就能安安穩穩高高在上?什麼時候是我翻身的日子?何時我才能出人頭地頭版頭條啊。。。啊。。。那是什麼?
我瞪大了眼睛,1、2、3,第4個,誰?我?不能啊,絕對不可能!可沒說榜是倒着發的呀,而且,明擺着前面那仨,那仨被揉成團扔到廢紙簍里大家也都認得出,本年級響噹噹的人物啊。
榜尾那邊我的同伴還在找呢,我拉過她,來,給看看,那什麼,我的名字是那麼寫的嗎?
“啊?你?怎麼在那兒?不可能吧?”
碩果結得太大太突然,砸懵了幾大片人,包括父母、老師、我自己。整個暑期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我考上中學了,更別提第四名的事,哦?是嗎?你什麼時候開始出息的?要解釋就得尋根求源從酥餅說起,可是那就得牽連上張瑛老師,不恩不義。算了,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就不再去揭它了,我頂着猜疑與譏笑回頭,回頭是岸,岸上風景獨好。
寫到這裡,不由我不感嘆,人啊,你真的料不到你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小小的一件,會對你或者他人的今後乃至一生造成怎麼樣的影響。就象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一樣,沒有一件事情也不會不產生結果的,人生的連環套,每件事,就連這酥餅,都能成為這套中的一環,所以啊,呵呵。
我考上中學啦,自己考的,真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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