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出門,好像跟往常沒什麼兩樣。女兒林子還是慢條斯理地往臉上塗塗抹抹,老公大壯丟三拉四地進進出出,我一邊看表一邊放開嗓門大喊大叫:再不走就真趕不上飛機了!
等上了飛機,林子想起來手機的充電器和手錶沒帶,而且拿出手機一看,已經dead了;我發現林子的一個手提箱子放在樓上沒拿下來,那裡邊裝的是她幾件常穿的衣服,準備萬一行李不能準時到達也能維持幾天的。林子一聽就急了:昨晚我挑半天,把順眼的幾件都放那裡頭了!
終於開着租來的車趕到了Pasadena. 四月裡來過一次學校,這回算是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報到的地方。據說新生只有兩百多人,但是加上家長們湊數,簽到處居然看上去熙熙攘攘地挺熱鬧。新生們一人先發一個大紙袋子,沉甸甸的,男生的繫着淺藍色的絲帶,女生的不言而喻是粉紅的。家長們比學生們更心急,在紙袋子裡掏來掏去,看看裡邊裝的是什麼寶貝:報到期間的時間安排,臨時宿舍的房門鑰匙,各種規章制度,還居然有個木匣子裝了一堆零食和日用品。
報完到,就差不多到了時間表上安排的一個歡迎會,管學生的副校長主持。什麼時候去照學生證的像,什麼時候領圖書館和信箱的鑰匙,怎麼註冊要上的課,要求上多少個unit的課,都介紹了一遍。最後是宿舍和食堂介紹。敢情每個宿舍還有不同的制度,有的一周開五天飯,周末自理;有的倒是天天開飯,但是不開早飯。這一點顯然不如我們那時候的學校食堂,起碼一天給開三頓飯,周末也不例外。學生證同時也是信用卡,家裡給交的錢都在上邊呆着,可以在校內各個地方通用。另外,系統管理員大聲強調,每個學生證上都附加了一萬塊錢的信用,可以任意在校內商店裡買東西,請家長密切注意。這資本主義賺錢的嘴臉至此暴露無疑,家長們除了每年四萬多要交,這裡還給埋藏了一萬塊的炸彈。
開完會就趕緊去排隊照相,領信箱鑰匙。跟排在前邊的一位媽媽聊天才知道,明天他們全部新生就要開拔到一個海邊的酒店,在那裡住三天才回來。據說早就在依妹兒里通知了,估計是林子閱讀信件太潦草,就沒看到。原來那個木匣子裡的東西就是為此準備的,我還納悶怎麼裡邊有一整套的旅行用品呢。然後在臨時宿舍里安頓下,固定的宿舍要等以後再雙向選擇地安排。林子分到的是個雙人房間,每人一個上下兩層的床,上邊睡人,下邊是書桌。上層的床很恐怖地沒有欄杆。林子直嘟囔這要晚上掉下來怎麼辦,我也擔心這麼高真掉下來非給摔出個好歹來不可。規章制度上說,按學生的要求可以增加欄杆。可我們還有一堆日用品,象檯燈洗頭水洗衣粉什麼的必需品要趕緊出去買,於是瞎子探路一般地趕緊出去找商店。
大包小包買齊了,一家人的肚子咕嚕亂叫起來。沒時間去點菜的館子,於是找了家快餐店吃午飯。林子對飯菜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不管質量怎麼樣,只要多就行,最好多得都吃不了,最怕不夠吃互相謙讓,那就難受死了。所以除了每人一份三明治之外,我看見幾乎每張桌子上都擺着個大籃子,裡邊盛着巨量的薯條,上邊澆着辣豆醬(chilli)與熔化的奶酪,只賣六塊錢,就也點了一籃子。林子看見那麼一大籃子薯條,興奮得兩眼放光,不斷地稱讚太值了。一家人忙了一個上午,這會兒湊在一起,舉案大嚼。
吃完飯把家長的招待會也給錯過了,倒是趕上了開學典禮。
開學典禮當然是一通吹牛,校長吹了教授吹,這學校怎麼怎麼好,學生將來怎麼怎麼有前途,最後放了一段錄像,高唱:都說我們是geeks,我們是geeks我們特驕傲!
接下來安排的是野餐,日程表上沒寫着邀請家長,那也就是我們這些人該撤退的時候了。跟林子擁抱了一下,就看着她轉身匯入了人群。
看着女兒的背影,我楞了好久。那個抱在懷裡粉嘟嘟的沒長着幾根細黃頭髮的嬰兒,就這樣離開了我。
坐在回程的飛機上的當然只有我和大壯二個人。遙遠的地方,有一個被人們稱為“空巢”的家在等着我們。當飛機騰空而起的時候,林子正在海邊玩吧?後來幾天,我們沒能跟她聯繫上。一直在我眼前晃動的,是林子的一轉身。儘管看不到她的臉,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對新生活的那種興奮。望着腳下的洛杉磯,我在心裡說:林子,我的女兒,you are on your own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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