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逃學，便把俺流放到寒冷蕭瑟的北方。老爹春節回家探親 ，便把俺從俺娘身邊帶走。從此在郊區的一個工廠爺倆相依為命。那時老爹還是右派，被下放到那個工廠當電工，同時教着幾個20出頭的男女徒弟。幸好廠里的頭頭腦腦對老爹還不錯，俺爹在廠里的人緣也好，俺們的日子還算不錯。 和俺爹在一起，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念書。可憐俺小小年紀，老爹，加上幾個師姐，天天填鴨一樣往俺腦袋裡灌加減法口訣，乘法口訣。。。 老爹白天忙，俺就跟着師姐們在值班室，誰有空誰就教俺算術，認字，畫畫，唱歌。。。俺那時兩眼天天望穿秋水，盼着哪個師哥到野地幹活，帶俺出去，解救俺這個可憐的孩子。。。 8月份，老爹帶着俺去工廠旁邊的一個小學，被告知，7歲才能上學，明年來。噢耶！ 和師哥師姐們又混了一年，俺終於上學了。 第一天上學，我迷迷糊糊的跟着老師進了教室，這也算是二進宮吧。同桌是一個圓圓臉蛋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笑的時候有兩個甜甜的酒窩。點名的時候，才知道她叫小蓉。 學校的生活對我來說依舊枯燥無比，每天背着手上課更是一種折磨，度日如年。在老爹天天打屁股的嚴厲督促下，一年級課堂里教的這點東西對我來說，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早就失去興趣。上課的時候，我經常望着窗外的樹葉和天空發呆，好幾次被老師叫起來罰站。後來，我一出神的看着窗外，旁邊就有一隻柔軟的小手伸過來，輕輕拽我一下，“好好聽講。。。” 這個小學的學生，一部分是附近居民的孩子，還有一部分是旁邊另一個工廠的子弟。老爹廠子裡的職工，多數家在市里。剛進學校的時候，我都是孤單的看着兩撥孩子玩，沒有朋友。 一天課間，我正無聊的在操場上閒逛，看見一個男孩搶了小蓉的跳繩，小蓉坐在地上，傷心的大哭。我沖了過去，一把將那個男孩推倒，把跳繩奪了回來。那個男孩躺在地上，也放聲大哭。兩個人都在哭，我有些不知所措，拿着跳繩站在那裡發愣。這時老師跑了過來，“你怎麼欺負同學！看，兩個都哭了，跟我去辦公室！” 老師正在辦公室里訓我，聽到門外有低低的抽泣聲，便過去開門。看見小蓉站在門口捂着眼睛哭，柔聲安慰“別哭了，我正批評他。”小蓉不說話，仍是不停的哭泣，把老師鬧得莫名其妙。 小蓉在班裡屬於不起眼的學生，加上膽子小，總被欺負。一次俺又替小蓉打抱不平，一個男孩叫道“她是你媳婦啊，你總幫她。”在周圍同學的鬨笑聲中，我把那個男孩按倒在地。打完架，看見小蓉還在一邊紅着臉，傻傻的站着。 俺小時候不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主，也不懂這個。但平白無故的為一個小女孩打架，真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阿彌陀佛，好在現在領導還不知道。 一天放學，小榮突然跟我說，“去我家玩好麼？” “你家？”我很拽的想了想，看看她清澈的大眼睛裡熱切的目光，點了點頭。 小蓉家有個不大的院子，一起玩的還有另一個小女孩。。。忘了她叫什麼了。我不喜歡那個發笑脾氣的女孩，更喜歡溫和文靜的小蓉。 坐在一邊，無聊的看着兩個女孩用小碗，小樹枝，小勺假裝做飯，我有些後悔來跟她們玩。小蓉一邊和弄着樹葉一邊告訴我，鄰居院裡有個男孩，總來跟她們搗亂，很討厭。我豪氣萬丈的說道“他敢來，我把他打跑。”過了一會兒，那個男孩真的跑進來，一腳踢飛了小蓉堆好的樹葉，然後搶了她們的勺子就跑。我楞了一下，才記起自己護花使者的責任，奔過去，抱住那個男孩，把他摔倒在地，搶回勺子。那個男孩看看打不過我，一溜煙的跑了。“歐～～～！”兩個小女孩高興的一邊跳着，一邊拍手。 後來，兩個小女孩鬧矛盾，那個女孩不再來玩了，只剩下我和小蓉。跟女孩玩總是很無聊，不管我抓任何小昆蟲，小動物，小蓉總是會嚇得大喊大叫。唯一吸引我的只有小蓉的一盒彩色玻璃球，可惜小蓉愛若珍寶，只能在床上玩，不能弄髒一點。 一天小蓉拿着個布娃娃跟我說“咱們玩過家家好麼？” “什麼是過家家？”我從來沒玩過這個遊戲。 “就是假裝你是爸爸，我是媽媽，這個娃娃是小孩。。。” “啊？大人說爸爸媽媽要睡在一起的。。。”我總從大人那裡學來些不正經的東西。 小蓉紅了臉，生氣的跺腳“我說了，假裝的嘛。。。” 有一天，我偷偷的跟小蓉說“我爸爸廠子裡有個圖書室，裡面有好多小人書，你想不想去看？”小蓉一聽兩眼放光，高興得直拍手。 圖書室在大樓地下室的最裡面，長長的過道燈光昏暗。小蓉伸頭在樓梯口看看，不敢下去“太黑了，我怕。。。” “沒事，我天天去呢。” “那。。。你拉着我。”小蓉戰戰兢兢的拽着我的衣服，走了沒幾步，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進了圖書室的門，拍拍胸口“哎呀，嚇死我了。。。” 後來小蓉死活不去圖書室了，我只能每次借出一本連環畫，帶到小蓉家去看。兩人跪在凳子上，腦袋挨着腦袋一起看。我都是草草看了兩眼，就想翻頁。每次都被小蓉阻止，“等一下嘛，我還沒看完呢。”我只能無聊的東張西望，戳戳她臉上若隱若現的酒窩，數數她長長的睫毛。 小蓉的父母都是很和善的人，有時下班看我還在，就留我吃過晚飯再回去。次數多了，我就每次都厚着臉皮耗到吃飯。小蓉父母的做的飯菜比食堂好多了。吃過飯，小蓉的父親收拾碗筷，小蓉依偎在母親的懷裡，講着學校里的事情。說到我又替她出頭，跟別人打架，小蓉的媽媽總會笑嘻嘻的拍着我的腦袋“太皮了，以後別打架了，乖。。。” 小蓉爸爸每次送我回家，都要跟我老爹聊一會，有時從我老爹那裡借兩本書回去看。後來我老爹在721大學講課，小蓉的父母也跟着去上課。我和小蓉就在教室外面等着。坐在窗戶下面，我教小蓉背唐詩。念了幾次，小蓉都不能完整的背下來。最後，她嘆了口氣，“為什麼你能背那麼多詩？” “我爸爸教的，我背不出來，他就打屁股。你要是再背不會，我也打你屁股！”我裝腔作勢的說着。 “啊！不許打我。。。” 教師里傳出低低的笑聲，一抬頭，從窗口看見老爹嚴肅的臉，“你們倆，小聲點。去那邊玩。”說着，自己也不禁微笑起來。 小學第一年的就這麼飛快的過去了。 下學期期末考試，我終於在老爹的嚴厲督促下，語文算術都拿了100分。這個學校的教學很一般，我竟然是班裡唯一考兩個100分的學生。評3好生的時候，小蓉舉手提名我，老師沒有理會，在黑板上寫了其他同學的名字。小蓉不高興的小聲嘟囔“他考得最好嘛。” 兩個100分倒是帶給我一堆豐富的獎品，一個鉛筆盒，幾隻鉛筆，幾個練習本，還有一塊不常見的香橡皮。小蓉很稀罕的擺弄着香橡皮，聞了又聞。“這個送給你吧。”我大度的說，心裡卻在想怎麼跟她講另一件重要的事。 放學一起出了校門，我沒有象平常一樣去小蓉家玩，等了半天，在她疑惑的注視下，告訴她“我爸爸說我們要搬家了，我要去市里上學。” “真的。。。”小蓉驚訝的聲音里充滿失望。 分手回家，我正無聊的擺弄獎品，聽見有人輕輕的敲門。開門一看，小蓉抱着一個小盒子站在門口，大口喘着氣，滿頭大汗。進了屋，把盒子遞給我，“這個是男孩玩的，送給你吧。”我打開盒子一看，是那幾顆我天天惦記的彩色玻璃球。 搬家那天，小蓉的父母也來幫忙。看着大人在忙活，小蓉突然問我“你不在，要是有人欺負我，怎麼辦？” “嗯。。。先告訴老師，等我回來再打他。” 一年後，老爹回原單位訪友，也帶我去小蓉家坐坐。吃飯的時候，小蓉的媽媽突然說“兩個小傢伙怎麼都不說話了，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天天嘀嘀咕咕個沒完。。。” 以後在學校的日子，俺的女同桌們動不動就舉手向老師匯報我的過錯，38線不能越界。再往後，同桌變成男同學了。 N年以後，俺在又一次相親未果。晚上無聊的聽着崔健的吼叫“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想着錯過一個漂亮的神仙姐姐，感慨今生和美女無緣。突然心裡一動，記憶深處的一點點亮光慢慢的變大，清晰。今天這個神仙姐姐和小學一年級那個同桌同名同姓呀！本能的抄起電話，想想又放下了，神仙姐姐比俺大兩歲，小蓉比俺還要小一點。。。 （怎麼也寫不好了，想改純情的路子忒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