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標題用名和村里元老甫志高老先生同名純屬巧合請甫老海涵
(9) “出賣同志”
我們被押到了餐車,餐車裡的工作人員看來都知道有人堅守廁所的事情,但他們沒想到會是這幾個少年干的。大師傅們說這還得了,小兔崽子們要好好治治。有的罵道,不學好的東西,混到火車上當流竄犯,不想活了?
我們不敢看他們,等着被處理。
乘警們和車長在餐桌前坐了下來,我們被命令面對他們站好。審訊開始,原話記不住,大意如下:
“為什麼要躲在廁所里?”
不吭氣。
“說!”
“沒票。”,可能是麻子回答的這個問題。
“嗯,逃票。。。。。。以為鎖住門就安全了,是不是?”
不吭聲。
“哪裡上的車?”
大頭如實報告。
“還有沒有同夥?”
不吭氣。
“問你們的話呢!”
沒人敢抬頭回話。我想報告假腿的事,不是因為恨他要出賣他,潛意識裡覺得必須這麼做。神情一猶豫被警察看在眼裡,警察盯着我再問的時候,我牙一咬就把假腿賣了: “還有1個。”
“在哪裡?”
“在那裡坐着。”
“哪個那裡?”
“就是剛才我們躲廁所的那個車廂。”
“帶路。”
和電影裡甫志高引路,眾特務後面尾隨着去抓江姐的情節一模一樣,我領着警察去搜捕假腿。
假腿仍然坐在原地方,由於背對着搜捕隊的方向,對我們的到來渾然不知。當我和警察站在他面前時,他的臉色轉至灰白。就像電影裡被人民警察抓走的一個特務,假腿一個字沒說就老老實實站起來。當然,和我一起被押走的。旁邊有旅客說,嘿嘿,原來這裡還貓着一個同黨 (大意如此)。
(10)審訊
回到了餐車,麻子和大頭望着我倆,說不出是喜還是愁,anyway,弟兄們又團圓了。
審訊繼續。
在我當叛徒引路抓假腿時,麻子和大頭供出了他們的學生身份,所以有人問我和假腿要學生證。我們當然沒有。不帶學生證是先商定好的,否則怎麼冒充昆明人呢?
“家在哪裡?”
“昆明”
“昆明?那個學校?”
“昆明一中。”這是統一了的口徑。
“你們是一個學校的嗎?”
“是的。”
“一個班的?”
“是的。” 我們一步一步地往口袋裡鑽。
“昆明的學生怎麼到湖南來了?”
這下我們噓了口氣,這問題撞到槍口上了。我搶着回答說我去某地探望父親,路上得了腦膜炎被留在衡陽治療。我們每人都有一份市立二醫院的巴掌大一張帶有紅章的處方紙,是胡大頭從他當醫生的爸爸那裡弄來的。我出具了這份最為笨拙的醫生證明。
警察們不露聲色,接過證明看看,接着一個個盤問。我們一個個“據實”稟報,交上那一模一樣的醫院證明。這時候我模糊意識到個個都得了腦膜炎不是個好主意,而且都在同一個醫院治療。
最後輪到胡大頭了。胡大頭來自醫生家庭營養自然好於我們。胡大頭那時個子比同齡人矮許多(後來竄到1米80左右),但臉很大,最特別的是臉上紅暈常在,象春節鬧廟會裡踩高蹺的人所戴的大頭娃娃頭具。
當他按步就班地說到他是腦膜炎時,審訊者們突然都大笑起來。有人說你也有醫院證明是不是?他點頭,我感到不安起來。
“你這個傢伙胖嘟嘟的紅彤彤的大臉,就是個小財主樣子,你XX的也是腦膜炎?”
旁邊的警察插言說你(指大頭)的腦膜炎是真的還是假的?你這個財主臉上還兩大坨紅。
大頭臉漲得通紅,承認不敢否認也不敢,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着大頭的窘態我們跟着樂了起來。
車長說“你們都是昆明學生,來,和我說說昆明話。”
我們自然張口結舌,假腿硬着牙板骨說我們說的就是昆明話,但明顯底氣不足。出走前的準備會議上麻子提出不會說昆明話的問題,博學的假腿說好辦,說衡陽話和昆明話基本是一樣的 (換到今天的說法就是同一個語系)。他說他裝過昆明人說話,外省人聽不出來。假腿見多識廣,他的話我們都信。不過這次也許遇上了真的“武工隊”,興許車長說的就是昆明話。真的昆明話我可是從來沒聽過。怎辦?世事難料啊。
一警察臉一變突然把桌子一拍:“你們這幾個兔崽子,都還是一個班的,都跑到衡陽患腦膜炎,都有假證明,一口湖南腔還說是昆明話。。。。。。。!”後面說的就是要我們從實招來的警告之類的了。
我們徹底栽了。
警察們和我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們自以為是地裝昆明人,如今想起來好傻。好歹都是初中生了,那些鴕鳥般的招數現在的小學生都不會去玩。就拿醫生證明來說,我們寫的字7歪8倒的居然還敢讓人相信這是醫生開的腦膜炎證明信,用這個去忽悠警察那不是自尋死路嘛。可惜那幾張腦膜炎證明信全被當場沒收,否則,留到現在就是很有意思的文物了。
審訊人把我們揭露得體無完膚後說要報告我們的學校和家人。學校我們不怕,那時候學校沒什麼了不起,但我們怕補車票,怕進局子。於是我們真誠地悔過,最後車長做出決定說票就不補也不罰了,讓我們在下一站下車,但我們得保證打道回府。
(11)事後諸葛亮
車停了,站名叫冷水灘,是個大站。冷水灘是湖南和廣西相鄰的一個地級市,我們被交待給了車站的當班人。
列車離去,我們解放了。這趟車的工作人員遠比上一趟的那些人好。那幫人和我們住在同一個城市同喝湘江水卻沒有鄉情味,二話沒有就將你趕下車去,連補票都懶得提出來。當然,票我們是絕對不會補的,我們有信心他們搜不到我們的錢和糧票。如前所述,錢和糧票被緊緊地滾成小圓柱塞進各自內短褲的褲腰帶帶孔里,得慢慢用手去擠推才拿得出來。
我們跟在那位車站工作人員後面以為他會將我們免費送回家。沒想到他卻趕我們走,我們求之不得,嘴上卻說是列車長叫你安排我們回去的。那大爺手一揮就將我們趕出了站台。
我們去侯車室討論何去何從的問題。假腿第一時間對我發難說你XX的是甫志高! 我有苦難言,甫志高是當了,但不當不行啊。我說總不能把你丟下讓火車把你一人帶走吧?如果我不揭發你,你現在在哪裡?我們不就分開了嗎?大頭和麻子都說矮子沒錯。
我立刻抓住機會反唇相嘰說假腿你最精最壞,我們在廁所里苦鬥你卻一個人跑到外面坐着看熱鬧。我們還以為你丟了為你着急。假腿說根本就不應該躲廁所,說這是個餿主意。說他上車後就在後面喊不要進廁所。我說你不是也同意這個戰略的嗎?還說躲進廁所後誰都看不見誰。假腿不認賬說他沒說,我要大家作證,那兩位一個說不曉得,一個不吭氣。實際上我們沒聽見假腿喊過什麼不要鑽廁所的話,他在麻子前面大頭後面上的車,我們都不知他何時溜掉的。
假腿繼續埋怨說如果大家不進廁所那就一點事都沒有,就會象他那樣坐在那裡好好的,說不定那趟車根本就不會查票。我沒了話說。他說的對,一直都沒查票。但這怪我嗎?昨天晚上車離開衡陽不久就查票了,鬼曉得為什麼這趟車他們就不查票呢?害得我們白堅守了廁所一場,又賠夫人又折兵,證明也沒了。
吵過架後我們和好如初繼續討論下一步怎麼辦的問題,最後決定昆明計劃不變。不能再說是什麼鬼扯腿的腦膜炎了,逮住了就下車,下車了再上車,不到昆明不罷休。
這時肚子都餓得不行了,於是去車站旁邊的飲食店添飽肚子。吃的是最便宜的食物,大概就是饅頭花卷之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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