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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貓
那年,俺在倒騰卡姆的危機中丟了工作,又不能短期內找到下家,就去了一家皮砸店送外賣。
老闆是個溫和的台灣人,相處得很好。幹了幾天,送外賣,做皮砸,做怕死他,炸雞。。。樣樣都能玩起來,感覺還挺輕鬆的。下午沒事的時候還能和老闆吹牛聊天。
一天,來了個高高胖胖的中年白人男子,跟老闆聊了一會,點了個middle size的cheese 皮砸,要了瓶啤酒,大吃起來。
吃了一半,突然叫住俺,“你是新來的吧?以前沒見過你。”
互報姓名後,這傢伙人讓俺再給他拿瓶啤酒,老闆立刻擺手“不行,你只能喝一瓶。”那哥們無奈的搖搖頭,抿了一小口不到半瓶的啤酒,不滿的沖老闆嚷嚷“hey, one bottle is nothing!”
後來老闆告訴俺,這傢伙是個酒鬼,喝起來就沒命。已經兩次酒後駕車被警察叔叔抓着,上駕校,花了不少銀子才拿回駕照。前一段時間沒駕照不能開車,天天騎自行車上班,痛苦不堪。“他那塊頭,那麼肥,騎單車簡直要他的命。”老闆說着嘿嘿笑了起來。
老闆兩口子都管他叫醉貓,背地裡俺也這麼稱呼他。這哥們每星期來打次牙祭,次次都是雷打不動的middle size cheese 皮砸,一瓶啤酒。老闆交代,只要他開車來,就一瓶bud light,多了不給。每次醉貓喝完最後一滴啤酒,都意猶未盡的咂咂嘴,沖老闆或我伸出一根手指頭“one more, please。。。”。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也不管他衝着空酒瓶長吁短嘆。
一來二去,和醉貓混熟了。這哥們倒是很健談,什麼都說。醉貓看着傻乎乎的,中學畢業後什麼大學也沒上成,直接去修車鋪當學徒。混了20多年,除了換機油,別的什麼也沒學會,連換閘皮都不會。一直到40來歲,每個月還就那麼點銀子。
醉貓自稱年輕時高大英俊,不少女孩對他青睞有加。這話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以前倒是有個女朋友,還給他生了倆孩子。那個女朋友看他實在不成器,就不理他了。連孩子的撫養費都懶得找他要。倒是醉貓,每個月都買了一堆禮物,大包小包的去看孩子。
醉貓沒啥錢,人到中年還和爹媽住在一起,還住着他小時候的那間小屋。這哥們塊頭大,那間小屋擺張床,放個桌子放把椅子就活動不開了。醉貓也無所謂,每天樂呵呵的開車他那輛破福特上班。
以前不知為什麼,醉貓沒信用卡,就讓他媽媽給他辦了張副卡。結果第一個月的信用卡賬單把醉貓媽嚇得跳了起來,長長一大串飯館的賬單,每個數字都觸目驚心。醉貓媽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醉貓拎起來,破口大罵一頓。言明以後再用信用卡必須徵得她的同意。然而醉貓並無收斂,下館子喝酒的次數仍是數不勝數,每個月醉貓媽看信用卡賬單時都要暈倒。終於忍無可忍,醉貓媽一怒之下,取消了醉貓的副卡,這才鬆了口氣。
一天,醉貓來吃飯,理直氣壯的要6瓶啤酒,跟老闆拍着胸脯說“我今天不開車,一會我哥們來接我。不信,你去外面看,我沒開車。”老闆到門口張望了一下,確信他的車不在,才跟我說“給他上酒吧。”
醉貓喝一瓶酒,到外面抽根煙,怡然自得,後來又要了幾瓶。我都送了三趟外賣,他還在那慢悠悠的喝着。空閒的時候,我湊過去問他“你還行麼,喝了幾瓶?差不多就算了。”
醉貓呵呵笑着“6瓶,再加8瓶,一共是。。。”這哥們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也沒算明白一共喝了幾瓶。
一天,老闆接個外賣電話,跟我說“醉貓跟他新交的女朋友在一個旅館開房,要外賣,你送一趟吧。有點遠,不過估計這傢伙可能沒錢給你小費。”
把皮砸,炸雞,啤酒送到旅館,醉貓光着膀子開門,連聲稱謝,果然沒幾文錢的小費。醉貓也不提這事,只是淫兮兮的說“it’s a wonderful day…”然後擠擠眼,哈哈大笑。從他胖大身軀邊看過去,床上坐着個胖乎乎的黑人女子,衣衫不整。
俺在那個皮砸店幹了幾個月,就又找了份電民工作,重新每天人模狗樣坐在計算機前寫code。一個周末回皮砸店看望老闆兩口子,聊起醉貓,老闆搖頭嘆道“這傢伙,我不多賣給他啤酒,他就到別的店裡喝。前兩個月有次喝了十來瓶,晃晃悠悠開車回家。一上路就讓警察盯上了。警察看他的車開得歪歪扭扭的,馬上攔下。現在好了,他以後只能騎單車,坐公共汽車上班。”
老闆娘在旁邊呵呵笑了“醉貓媽現在最開心,那天打電話來跟我說,終於不用給醉貓付那麼高的車保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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