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圖雅

彎刀 ２００３年２月１３日

評論圖雅太嚴肅了，似乎俺也不夠資格。但聊聊天閒扯扯想來還是可以的。

要不是昨晚和小寶鬼使神差地落到了圖雅的話題上，也許俺永遠不會在沙龍來談圖雅的。

這可能是因為許多這兒的人還沒讀過圖雅，而早先讀過圖雅的人大都不會來這裡的緣故罷。

俺屬於第一撥讀圖雅的那些人。那個時候在網上讀中文本身就是全新而刺激的體驗。

不誇張的講，對於俺們這樣級別的網蟲來說，圖雅對俺們的中文寫作和閱讀品位甚至都有潛移默化的影響，那是必須承認的事。

圖雅和王朔

說到圖雅，就不能不提王朔。

王朔出道較圖雅早了１０年左右。王朔第一部成名之作大概是中篇《空中小姐》，那是一個非常純情的故事，與他後面的多數東西風格迥異，從中絕對不能看到他其後的任何影子。

當圖雅露面的時候，有人就把他倆人相比了；更有甚者，認為圖雅是模仿王朔一路的。

這說明即使都用眼睛讀書，用腦的程度多麼不同。

他倆人怎麼能比？

但如果硬要比，俺看來唯一可比的，是圖雅和王朔都是北京人，都用京味寫作。如此而已。

王朔怎能跟圖雅比？因為他倆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擋次的主兒！

王朔寫過什麼？他寫作的圈子基本上沒出過京城。多數的時候，俺們看到的是一群沒有文化的京城小混混，說一些油嘴滑舌的樂子，故意玩北京口語－－－除了北京口語，他還懂什麼別的方言嗎？沒見着過。就這麼一個人，也敢嘲笑金庸的語言，說江浙話不入字，只能編一種語言來寫作云云。這裡就不說他了。

圖雅寫過什麼？古今中外都寫過。他寫過四川話，湖北話，湖南話，廣東話以及上海話等各地方言。當然，還有英語(各位很容易從今天貼上來的圖雅的一部分作品去評判)。他寫城市的，農村的，從小孩遊戲，知青惡作劇，少數民族頭人，大學生活，教師，機關辦事員，計算機，高等數學，進化論，到老美，老墨，從下棋打牌喝酒，到吃雞吃魚吃狗肉吃西瓜，無所不寫。記得他還跟一幫玩友續寫過《紅樓夢》。

王朔對寫作（對不起，俺不願用文學這個詞。他自己也招認說，他是碼字的，一個獨立的手工藝者）的貢獻與其說是語言的，不如說是風格的。他打碎了好為人師的作家的形象，說街上的流氓都跑來寫作來了。他不屑與知識分子為伍，公開要與知識分子劃清界限。自王朔剝下作家神聖的面具以後，也怪，中國的作家們也真的站到了地上，紛紛玩起了調侃自己的遊戲。

還有人覺得王朔對中文語言的寫作是有較大貢獻的，是很幽默的。這話小部分對。

王朔式的語言基本上就是北京街頭的語言，他的一些所謂的名言也不是他的原創。關於這一點，他在自己的自傳及不同場合的談話中已表述的十分清楚，大家可以去對證。總的說來，王朔對中文語言的污染超過了他對中文語言的貢獻。自他那些東西搬上銀幕後，全中國的年輕人就開始學他的話來顯酷。大學校園也成了說相聲的基地。在他率先把糟泊字眼如牛逼傻逼當作幽默語言正式印刷出來後，中文的論壇在社會的默許下接着變成了拍泄物的場所。這種擋次很低的貧嘴跟幽默是兩回事，也看不出有什麼智慧的底蘊。

但圖雅的語言是有深厚的文學修養做支撐的。是什麼人就在說什麼話。是外國人就不說中國話。

圖雅的幽默是充滿了智慧底蘊的，而且更重要的，許多的那些語言描述都是原創的。

比如“第五維在辨別忠奸上的應用”（《第五維》），

比如““第一位長着威尼斯商人的鷹鈎鼻，神色焦燥。第二個戴一大鼻環，眼光類似秦檜。剩下的倆人一撥，不住地低聲耳語，我猜是在商量應當先幹掉我們三個中的哪一個。”（《買車記》），

比如“酒喝到最後，氣氛完全融洽了。黑手黨舌頭有些大，摟着那人說：今——今後大嘎（家）都是膀育（朋友）”（《回憶黑手黨》），

比如“雞吃了大量的吊死鬼，羽毛中透出隱約的綠色，表情陰陽怪氣，仿佛隨時都會上吊。”（《養雞記》），

比如“這頭人也不說什麼，只一笑，繼續埋頭喝酒。手下幾位的鋒芒就比較外露了。都用挺機智的眼光嘍嘍咱們，會心地笑，好象掌握了最大的航天機密。”“哥幾個年輕氣盛，小聲合計合計：八十年代了，《西遊記》統治我們彝山的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再說咱這學文科的，平常都是口若懸河，一腦袋三段論正反合，多少也還算正規軍，這頭怎麼也不能讓區小隊給剃了吧。 ”（《頭人的龍門陣 》）

比如“我在病中吟詠李白。不用說，這是有人採用誣告的手法出賣了我。蜀道難，因為奸臣當道而主上昏庸，李白他是多麼偉大的詩人。”“我從窗戶里看出去，天很藍，宇宙亦清楚，朦朧詩正在流行，”（《逐　鹿記》）

比如“可我不能撒謊，來到這個世界時，沒帶錢，沒帶紙，筆，和繩索，只帶了挺旺盛的食慾。 ”“要從這種雞身上吃出境界來，非得獨吃，在聖誕之夜，無親無朋，一人獨坐，兩眼蒼茫，雞肉入口，如嚼木屑。幾大口伏特卡之後，只覺家國萬里，雞翅，雞腿，恍如機器零件，難以下咽。零件吃下去，仿佛自己也變了機器，”(《吃雞三境界》）

總之，讀圖雅你會覺得是乾淨的享受。你感到是文字的美和生活語言的靈動俏皮。

對圖雅作品的褒貶

如任何事情一樣，圖雅的作品也免不了有褒有貶。但又與許多的網上作品所不同的是，圖雅的作品歷經時代的考驗，到今天對其的評論仍然是褒多於貶，鮮花多於板磚的。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有人說，如果圖雅能夠認真推敲作品的話，他的成就會更大。

但俺不贊同。

圖雅的作品最大的特點是信馬由韁，毫無拘束。各位只須把他寫作的那個時候（９３－９６年）的國內所謂獲獎文學級的東西對照了看，不難得出你自己的結論。

網上出現過圖大俠這樣的高人，真是中文網的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