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幾件事 |
送交者: 阿黛 2010年02月24日09:06:18 於 [競技沙龍] 發送悄悄話 |
那是一套巨大的裝置,五班三倒的時候,每個班有10多個人,有的崗位有正副手,有的單幹,班長沒崗位,哪裡出了漏洞他都得率先衝上去堵,技術的全面,運行環節中的地位,比小裝置的主任不差。 我在三班,班長是老侯。老侯30多歲,在一線30後就是老字輩了。車間裡難對付的刺兒頭包括不受歡迎的老弱他都罩着,人緣極好。他1米8幾的個兒,黑黑壯壯,鬍子啦茬,平時話不多,眼睛特大而且有威信,一瞪起來,唰~~~~,小伙子們閉嘴,小姑娘們低頭。 我是去實習的,次要崗位的副手,基本就是個閒職,班長分配我記大帳,記錄全裝置幾百個控制點的溫度壓力流量等等。拿筆桿子比扛閥搬子輕省些,又是在室內,夏天雨打不着冬天風吹不着,唯一不好是每兩小時記錄一次,夜班時候別人可以迷糊,我得時刻醒着。上班睡覺是嚴重違紀,被夜巡隊抓住要扣獎金,兩三次扣下來,一個月就白幹了,白干的人員多了,班組評比就受影響,所以醒着的人一般都兼職放哨。 記大帳要用LED體,我記錄的時候班長就在儀錶板前走來走去,觀察各崗位儀表記錄紙上畫出的曲線有沒有異常,經常他會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糖炒栗子瓜子花生放在我面前,笑說是從他老婆那兒偷來的,提提神兒。 同班還有一個女工小王,技校畢業的,她司爐。“司”字大概是操作的意思,有司(主風)機、司泵、司爐,倒沒聽說過司塔、司罐、司再沸器的。司爐也是個輕鬆活,爐子在露天地面,不用爬高爬低,每兩小時跑出去看看火就行。 有天夜班小王又去看火,雙手捂着臉慘叫着跑回操作室,又被救護車呼嘯着送去廠醫院。原來她違章操作,打開了看火口的小窗湊上去看,面部被火撩了。那天下班前班長說,小王公傷住院,需要照顧,班裡只有你一個女工,你去醫院陪護,按照常白班出勤。 我見到小王時她的腦袋被厚厚的紗布包裹成一個巨大的球,只露着眼睛和嘴,口腔鼻腔里都有灼傷,不能說話,一隻手臂也被抱扎着。她父母對我沒好臉色,怨氣鼻涕眼淚口水一起潑過來,好像我是那爐肇事的火。 一些日子以後,小王拆了紗布,才看見剃得光光的腦袋,滿臉被厚厚的黑痂罩着,膿血和燙傷膏結在一起就那樣的效果。不能牽扯麵部肌肉,她只能吃一些流食,是家裡做的湯麵,餵她的時候要把麵條斬得很碎。我每天陪她聊天熬日子,盼望痂幹了脫落了露出新長的皮膚。 (羅嗦了這麼多,莫非是想拖延時間?接下來的事情有些不太光彩哦。) 就在小王的燒傷一天好似一天的時候,LD來探親了。小王念我這一向照顧她的辛苦,允許我每天早晨來病房點個卯,一天的班就上完了。 那一天下了白班吃過早飯,按照計劃我們去爬山。我們那里的山都是很單純的黃土色,偶爾有些綠色的,就被劃為旅遊風景區重點保護起來。一眼望過去,可保護的只有三座山頭(只是頭,脖子往下得另說),號稱“三元耄”,從這名字也可以看出培育一座山頭兒的曠日持久。 “一元耄”最蔥鬱,是那天我們定的旅遊地點。一日游得自備午飯,麵包和水,我們就出發了。 山上山下截然兩個天地。山下一片迷迷茫茫,林立的煉塔,高聳的煙囪正吞雲吐霧,廠區背面的黃河仿佛靜止一般,帶不走機器的嘈雜聲。山上則很安靜,不見其他遊人,空氣清爽,滿是青草的香味。花正開,微風輕揚,樓台亭榭點綴其間,漫步林中小道,曲徑通幽。 路過一片果園,青澀的蘋果已經能咬出肉了,很快地我們摘了半包,哼着小曲兒,下山的路走得很輕快,不由地詩性大發,“此山為我開,此樹為我栽。” “站住!站住!!”,後面傳來吼叫聲。 “包里裝的啥?打開檢查!”,是保護區看山的大爺。 還用打開嗎?透過薄薄的包,一堆蘋果蛋子突顯無疑。 “跟我走,到辦公室來!”,說完他手一揮,大踏步在前面領路。 我倆跟在後面,腦子在急速運轉,怎麼辦怎麼辦?大爺正要往右拐,那是去後山,前途相當不明朗,而左前方就是山門,該是抉擇的時候了,刻不容緩,你倒是想辦法啊。 “過會兒我說跑,咱倆就一起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哦?”,LD小聲叮囑着。跑?這才只是山頭,還有脖子身子腳丫子,路漫漫,我們逃得出去嗎?容不得我多想,已經到了必須採取行動的地點了,LD一聲令下,“跑!”,然後拽着我如離弦之箭朝山門狂奔,估計等大爺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奔出了山門。山門外就不是旅遊區了,路面失去保護變得高低不平,跑至狹窄處只能一前一後,什麼叫絕塵而去啊。 到了山下大道才敢回頭望,並無人追趕,狗也沒有,卻聽見警車聲響起,完了,背包還在,蘋果也沒跑丟,人贓俱獲。。。咿哈,車開過去了,不是抓我們的! 那些青蘋果,削了皮,蘸上白糖,酸酸甜甜挺有滋味的。一邊吃一邊計劃着如果被抓,誰當主謀誰只是個幫凶?考慮到他不會做飯,留我在外面負責送牢飯,下次再換。可是果農們沒有再給我們機會,都插起了“剛噴過農藥,摘食後果自負”的警示牌子,有的還把後果畫成呲牙咧嘴的骷髏頭,讓人不敢有非份之想。 如果說偷蘋果只是臨時起意尚能被救恕,“只要把手一洗,全身就乾淨了”,還有一件事就純粹蓄意而為了。 你洗過錢嗎?我?我那是真洗哦(一仰頭,又一口二鍋頭下肚,酒後真言。。。) 那還是和LD鴻雁傳書的時候,每天得着空就寫幾句,攢夠一封信的量了就發出去,有時候寫作速度快,一天能出手好幾篇,這就面臨着一個嚴峻問題:郵資。 有一次他寄來的信用了紀念郵票,他集郵,囑咐我把郵票保存下來。我剪下來泡水裡,輕輕一捻,郵票剝離了,郵戳竟然也看不見了!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啊,從此我們約好,郵票表面塗一層膠水,洗了用用了洗。這裡的郵票自帶膠水,心裡很虛,難道東窗事發? 這幾年難得用郵票了,那天發給孩子學校的信被退了回來,42分的不好使了,就又想起那些郵資欠付的日子。歲月總是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留下印跡,洗去的郵戳留在在我心裡,還有那些曾經的艱苦,曾經不顧一切的衝動,曾經風裡雨里的牽掛。。。全都是曾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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