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布里奇奧的一天 (上)

輕輕的

我來了

捎來一片火山雲

春光明媚的四月，一個溫暖的周日。 在依依惜別熱那亞成群結隊的吉普賽女扒手之後，在經歷了巴塞羅那家人走散的驚魂之餘，冰島人民充分發揮了歐洲人民一家親的精神，以最溫馨的方式將我們盛情挽留在羅馬角斗場邊，為減輕美帝國主義強加給歐洲人民的經濟危機帶來的災難，復甦歐洲經濟作出自己新一輪的貢獻。一望無際的晴空，看不到火山灰燼的蹤影，卻也沒有半隻波音的足跡。萬般無奈時，臨行前因為行程安排不過來的一個遺憾突然湧上心頭。原來冥冥中是老天爺在安排自己圓一個年少時候的夢。

從下榻的旅館到街角的香煙店，被問到的人都略帶嘲弄的口吻回答: “正常的甲級聯賽都是一周前球票售罄，更何況今天是同城德比，怎麼可能還有票賣？”  在火車站邊的中餐館午餐的時候，聽到角落裡的中國留學生旁若無人地談論起晚上的比賽因為市長擔心球場安全而提前兩個小時開踢，再次勾起了我心底蘊藏已久的念想。 不入牛穴，焉得黃牛。回到旅館稍事休息，我決定只身前往羅馬奧林匹克體育場。為以防不測，帶上了護照，地圖，雨傘，手機，仔細揣好現金，用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莊嚴地瞥過還在午休的家小，轉身帶上房門。

公車裡十之七八是前往球場的球迷，不少父子檔，身着羅馬球衣和各類球隊裝飾。一路上熱烈討論，大有馬可波羅試圖複製中國麵條的鑽研精神。不定裡面就有下一代的馬爾蒂尼父子。 抵達球場時，離比賽開始還有整整兩小時。從車站走到球場外門口約5分鐘，一路上啤酒瓶，免費的體育報紙，撒了一地。羅馬隊在沉寂多年後一舉成為今年意甲奪冠熱門，以一分的優勢力壓國米領先各隊，極大地振興了羅馬球市。 今天羅馬客場迎戰共一個主場的同城宿敵拉其奧隊，氣氛格外火爆。不少球迷倚在場外河邊欄杆上一邊喝酒一邊大聲喧鬧。穿行在他們之間，心裡隱隱然有些發虛，生怕被他們看成是對方球迷。 行至外場門口，看到幾十名佩戴電棒盾牌的防暴警察一字排開，心跳驟然加速。

我壯着膽子，跟隨有票的球迷混過了第一道安檢，繼續行進到球場邊上。老遠就能聽到的球場裡傳來的歌聲越發有山呼海嘯之勢，讓人喘不過氣來。間或有震耳欲聾的二踢腳聲，猶如聲聲奪命的戰鼓，擂到心裡。 那一瞬間，我有與葉公同病相連的感覺。 或許到此一游就好了，反正也沒有票。 一邊往外走一邊心想。遠遠的有一個身披道袍手把彎刀的聲音在嘲笑: 你怎麼跟我一樣甘當偽球迷呢？以後我們就是同道中人了。。。

切。

回到外門，呼啦啦擁上幾個人來。原來組織上早就發現我了。 雖然不太懂英語，不妨礙他們來推銷球票。我欲蓋彌彰地掩飾着對他們雪中送炭的感激，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們討價還價。間或他們之間還要內訌一下，大概是爭論誰先發現我的，誰該擁有專屬談判權。 旁邊的安檢對我們在眼皮底下交易視而不見，讓我的心理稍微安定了一些。 開價是100歐元，也讓我膽壯了不少。不過是跟看百老匯一個價位麼。現在的問題就是這些票的真假了。 人生地不熟，如果花高價買張假票，竹籃打水一場空，以後在沙龍還怎麼混？

我還了一口50，招來一陣憤憤不平的no no。 這時進來三個學生模樣的意大利小伙子，從他們手中爽快地花60歐元買了一張票。 我心裡一熱，也跟着買了一張。 盯着票傻看了半天，除了看到面值是30歐元之外，死活看不出票的真假。 見那三個小伙子沒走遠，趕緊上前怯怯地問了句: 你們覺得這票是真的麼？ 其中一位看了看，一臉正氣地說: “我們正好差一張票，所以就買了。我覺得是真的。” 還是學生娃讓人放心。 我一下吃了定心丸，興沖沖地穿過外門再次往場邊進發，一邊還想着在場子裡怎麼發帖教導彎刀看球。

走到場邊，我笨笨的把票放到掃描儀下，通過！ 過了鐵柵欄，發現裡面的一排保安中有人沖我走來，我突然有吃蒙汗藥的感覺：苦也，俺中計了！ 那三個小伙子一定是他們的托兒啊，我號稱老江湖，怎麼連這招都不能識別呢？？？ 正惶恐不安之際，保安接過我手裡的票，看了看，臉上露出笑意，示意我跟着他，穿過人群，走到一個警察面前。靠，偽軍跟皇軍串通一氣，是不是想勒索我啊。 “Passport!” 我趕緊點頭稱是，從懷裡掏出護照遞了上去，還一邊解釋: 我的，從門口買的。花很多錢買的。。。 警察看了看護照，指着票咧嘴笑了: 你的名字叫什麼？是不是法布里奇奧？ 我這才知道，原來意甲買票是實名制的。 心下安定了許多。看來至少是真票咯。 “皇軍，我的，美國來的良民，不能回去了，火山灰，只是想看看足球比賽。 我，花了很多錢。 我的，球迷！Go, Italy!” 警察笑得更歡了，把護照和票都還給我: “你，法布里奇奧，進去吧！” 那一剎那，我感覺人生如此美妙，足球讓墨索里尼的徒子徒孫們都希望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