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易俗河鎮巧遇冬兒

    10) 易俗河鎮施救
    按下夏伯陽入獄、阿黛追敵諸事不表，容筆者先說一鶴排雲周老虎一行。當晚周老虎等回家後匆匆啃了點冷饅頭，着吹火筒、陳木匠帶好衣食銀兩和兵器，連夜就往湘潭、淥口 (今株洲縣城，清朝隸屬於醴陵縣) 方向搜尋而去。一行人僱傭了一艘烏蓬船，順着湘江逆流而上，天亮時分已到達湘潭境內的易俗河鎮，可惜松鼠子、阿黛等的蹤影全無，連些許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周老虎心下未免焦躁。

    這易俗河鎮乃湘潭縣縣衙所在地，發源於南嶽祝融峰的涓水蜿蜒其中，注入湘水，對岸就是湘潭府府衙所在地。時值晚春時節，湘江沿岸風光旖旎，到處是一片鬱鬱蔥蔥和鳥語花香，但是周老虎一行非但無心欣賞，反得睜大眼睛密切留意沿岸的可疑痕跡。第二天日上三杆，周老虎站立船頭眺望江面，忽道：“船家，請向左手岸邊靠攏，那邊巨岩下方有一小沙灘背後似乎有呻吟聲，說不定有人傷了。”船家點頭應諾，遂將船朝左岸邊撐去。

    一旁陳木匠急道：“老爺，小姐生死還沒有着落呢，依小人看，老爺這次行俠仗義......是不是算了？老爺常說凡事得分急緩的。”

    周老虎苦笑一聲，嘆息道：“小姐是沒有下落，不過為人在世，救死扶傷乃是應盡之責。倘若因此而耽誤了援救黛丫頭，那是她時運不濟，就當成她的造化好了。再說，說不定受傷的正是黛丫頭呢。” 說罷不住長吁短嘆，幾滴老淚在眼眶裡打滾，幾欲流了下來。眾人不敢答腔，只得依照吩咐協助船家將烏蓬船向岸邊划去。

    烏蓬船離岸尚有三丈許，周老虎心頭焦躁，也不待船兒靠岸，一個大縱步就跳到岸邊。只見沙灘上躺着一個黝黑的壯年小伙子，看樣子身材約摸六尺，只是衣裳骯髒襤褸，昏迷不醒，左小腿上有一個小洞，一片血漬，似乎有個洞，沽沽往外直冒黑血。旁邊一位紅衣少女低垂着頭，似乎手足無措，香肩微聳，有人來了還兀自未覺，埋首在那裡哀哀哭泣。周老虎見受傷的不是阿黛，欣慰之餘也未免有些失望，當下咳嗽了一聲，抱拳道：“看來這位小哥兒受了重傷，老朽粗通醫理，這位姑娘要是不嫌棄，可否暫容老朽診治一番？”

    紅衣姑娘微吃一驚，這才看見面前突然多了三人，見為首的周老虎面色和善，乃低頭答道：“謝謝老先生。老先生請了。”旋即襝衣默默退到一旁。周老虎醫術其實頗為不俗，略一切脈，即已判斷出這黝黑小伙子之所以暈厥，乃因數日沒有進食而導致的氣血虧空所致，並無大礙，倒是這小腿似乎是中了銀環蛇劇毒，卻是有些棘手。這銀環蛇和金環蛇、竹葉青、腹蛇、眼鏡王蛇、尖吻腹蛇等一起號稱十大毒蛇，毒性威猛而持久，中毒者大抵性命不保，最是片刻耽誤不得。

    周老虎見情況緊急，顧不得驚世駭俗，乃低喝一聲：“姑娘請再讓開些。陳木匠，你速去湘江提兩桶清水，吹火筒去採集些車前草和芙蓉葉，然後洗乾淨搗碎，越快越好。然後你們兩人看看附近能否挖些黃芩和苦參，限時一刻，沒有的話，一刻鐘後也得回來。如果採集有新鮮的黃芩和苦參，自然最好，實在沒有就用老夫背包里的黨參，搗碎了給預備着，這位姑娘在旁邊協助老夫。”三人一一應是。

    周老虎見情況危急，也不多言，吞下一粒自製的解毒丹，運了運氣，然後親自為小伙子吸出毒血；隨後又用清水洗淨傷口，用搗碎的車前草和芙蓉葉外敷包紮。一會兒車前草等都被毒血染黑了，周老虎又除掉外敷的車前草和芙蓉葉，用清水洗淨傷口。此時陳木匠、吹火筒挖來了黃芩，但是沒有苦參。周老虎抹了一把汗，扼腕嘆息道：“沒有苦參？天意啊，無奈只好讓這位小哥兒多受幾日苦楚，所幸一條性命總算無礙，撿回來了。”隨即令吹火筒將黃芩和黨參搗碎，敷在傷口，然後又用繃帶紮緊。

    不一會兒只聽小伙子大叫一聲：“兔落莫蓑衣，痛死我了。”隨即又暈厥過去。陳木匠、吹火筒和紅衣美少女大吃一驚，顧不得思索那“兔落莫蓑衣”是什麼意思，忙圍攏過來，尤其是那紅衣美少女，關切之情更是溢於言表。只見周老虎抹了一把汗，笑道：“姑娘莫慌，令兄臉上灰敗色已褪，一條命總算無礙。只是因為藥品不齊，令兄少不得要多受幾天苦楚。這幾天大家輪流照看令兄就是。要是老朽晚到半個時辰，後果不堪設想。”

    紅衣少女臉色微酡，微笑道：“大恩不言謝。不過小女子和這位......這位少俠也是素昧平生。小女子近日來眷戀這湘水風光，獨自在江邊漫步，徜徉於楊柳樹和野桃李林中，每遇荷塘就採摘些夭荷菱花把玩，真是開心。大約是半個時辰前吧，小女子聽見這裡有人呻吟，跑來一看，原來是這位少俠暈倒在這巨石後面的沙灘，所幸尚有呼吸。小女子正感束手無策，可不巧老先生就來了。”說完低頭笑了，臉上紅暈隱約可見，如一朵綻開的寒梅。

    周老虎見這紅衣少女滿臉飛紅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心理暗暗好笑，但見這少女俠義為先，心中一稟，不敢打趣，肅然道：“原來如此，難得姑娘一片菩薩心腸，老夫失敬！老夫還道這位小哥兒是令兄呢，原來竟然不是。不嫌唐突的話，老夫敢問姑娘芳名？”

    紅衣少女笑道：“小女子久住四川峨眉山的冰宮，向與塵世無涉。俗名雖然有，卻是多年不用。年幼時在父母膝下承歡，喚作冬兒。”陳木匠、吹火筒等人見這少女來自四川峨眉山的冰宮，無不嘖嘖稱奇。一鶴排雲周老虎笑道：“冬兒？好個潔淨的名字！”停了一會兒又道：“峨眉山麼，那是全國四大佛地之一，為普賢菩薩的道場，了不得的風水寶地！不過峨眉山有冰宮，老夫倒是首次聽聞。峨眉山海拔雖然蓋過五嶽，依老夫看，恐怕很少會有終年積雪結冰而且和佛寺有關的山洞。”

    紅衣少女冬兒笑道：“老先生強聞博記，晚輩佩服！峨眉山確如老先生所言。不過小女子所住的冰宮之冰卻不是天然冰凌，只是一個小山洞，洞內有一塊寒石，半透明，略帶些花紋，一丈見方，奇寒無比，所以冰宮內卻是其冷無比。因那冰洞遠離峨眉山主峰萬佛頂，是故並不為世人所知曉。”

    冬兒頓了頓又笑道：“實不瞞老先生，近幾個月來每逢月圓之時，寒石東北角會突然滲出小水珠，這在以前是沒有的。家師說有違天象，是以着晚輩下山察看個究竟，特別是東北方向，順便歷練一番，算長點江湖見識。”陳木匠、吹火筒笑道：“這倒奇了，我等前年隨老爺到了萬佛頂，累得汗流浹背呢！改天要去見識見識姑娘的冰宮。”一鶴排雲周老虎劈臉就笑罵道：“不知死後的東西，姑娘的冰宮，是你們想見識就能見識的？”冬兒嘻嘻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那張秀臉卻如綻開的紅梅一般好看。正是：

    峨嵋高處有懸崖，絕世無塵一朵花。
    白露霜風澄滌後，絲絲縷縷見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