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從小自我感覺就特別好,他總喜歡充當出頭露面的角色,起鬨,欺負人,幹壞事,打架鬥毆,總少不了他活躍的身影。誰要是反對幹這些事,他就會不停的嘮叨,說你不夠哥們,不夠意思,孬種。。。
張三小時候資質平平,身體瘦弱,惹出事來打架,他不是一把好手。但是,張三有個好爸爸。張大爺是第一批進廠的老工人,大院的一磚一瓦都有他的汗水,相當於從井岡山下來的元老。而且張大爺是電工。那時工人比工程師牛,電工是工人里最牛的。無論張三捅出多大漏子,張大爺都能給他搞定。所以,資質平平的張三,從小就被造就了一個非常牛B的大心臟,什麼都不太放在眼裡。
張三牛氣沖天的另一個原因是有兩個如狼似虎的哥哥。二哥叫二扎,五短身材,生得敦敦實實,孔武有力,打架屬於滾刀肉類型,混不講理,甚少有他憷的。張三大哥是附近一個什麼單位的青工,中等身材,冷峻的面孔,右腮生個指甲大小的黑痣,上面立着兩根黑黢黢的毛髮,專門練過中國式摔跤,還練過西洋拳。張三惹出事來,一般都由二扎出馬搞定。遇上實在難纏的對手,大哥才會出山。有這麼兩個哥哥墊底,張三在學校里社會上,從來都橫着膀子走路。
張三干的壞事不勝枚舉,比如偷偷砸個辦公樓的玻璃,拔一排自行車的氣門芯,飛人家國防綠軍帽,往女廁所扔磚頭,至於隔三差五挑事打一些小架,更是不計其數。單說那年張三招惹了大院後面一個軍工單位的子弟黑頭,遭到一頓毒打。黑頭五大三粗,絕對是個人物,二扎跟他不屬於一個量級的混混,只能請大哥出馬。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放學時分。大哥威風凜凜的趕到操場,幾步搶到黑頭面前,操場上已是人山人海,至少有好幾百圍觀之眾,場面宏大。黑頭正要擺開架勢迎戰,被大哥左手擎柱肩肘,右手抓住前襟,剎時間近身,沉肩,半轉身,一個乾脆利落的過肩摔,只見黑頭龐大的軀體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已經四仰八叉仰面倒地,眼前一片金光燦爛。老二老三惡狼般撲將上去,一頓拳腳雨點般落下,可憐的黑頭,滿面已是血染的風采。
張三在這種經常被萬眾矚目,連創輝煌的生涯中慢慢長大了。張三是講義氣的,已經漸漸不肖在同學,鄰里,和大院中惹事生非。張三志存高遠,中學畢業,張三加入海軍,當了一名光榮的艦艇兵。四年軍旅生涯的洗禮,,把兒時瘦弱的張三,塑造成一個挺拔的漢子,渾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張三復員後,接爸爸班,也成為單位的電工。這小子在軍隊學了一手拳擊的功夫,出拳又快又准又狠。他找來三副拳擊手套,招來兒時的一幫哥們,在居民樓後開了塊廠子就開練。跟同伴打畢竟不能下狠手,張三於是總琢磨着到社會上去試試身手。
那年五一,香山公園,松林餐廳。張三和5,6個同伴,幾杯酒下肚,略顯醉意。張三朦朧中感到被鄰桌一小子瞪了一眼,頓時湧上一絲莫名其妙的怒氣,轉身挑釁似問道:你丫照誰呢?找抽是吧?對方也不示弱:照的就是你,怎麼着?雙方一群漢子頓時紛紛立起,劍拔弩張。現場人頭涌動,摩肩接踵,實在不是切磋功夫的好地方,加上圍觀眾人勸解,雙方暫時偃旗息鼓。下午,香山公園大門外,公共汽車站。冤家路窄,兩伙人再次不期而遇,頓時大打出手。當年香山正門外一大片開闊地,坑坑窪窪,起伏不平,是野戰群毆的理想戰場。一時間現場硝煙驟起,喊殺聲叫好聲一片。這次可是上千人圍觀的大場面,雙方勇士和密密麻麻的等車人,過路人,圍觀人混在一起,裹成一片,亂戰成一團,相信只有解放戰爭時東北野戰軍亂戰廖耀湘兵團的陣仗才能與之比美。直殺得昏天黑地,亂七八糟,糊裡糊塗,直殺得公共汽車全部停駛,直殺得香山公園片警全部出動,雙方才算鳴金收兵,現場一片狼藉,勇士們人人掛彩。
張三到了談婚論嫁年齡,娶大院裡瘸浪浪之妹為妻。瘸浪浪其實生得一表人材,幼年患小兒麻痹落下病根,且據傳自幼風流浪蕩,得名瘸浪浪。瘸浪浪的妹子雖算不上大美人,但也生得白淨,頗有幾分姿色。兩人婚後恩愛,但不知為何,一直未能生養。張三電工幹了三年,心生煩意。恰逢全民經商熱潮翻湧,張三遂留職停薪,沿街租下一片店面,開了個家用電器修理部。張三何許人也,豈能天天坐在小店裡虛度人生?他雇個外地人幫他打理小店,自己仍然浪跡於鬧市,和一幫狐朋狗友成天吃喝玩樂,打發時光。
張三當電工時,分到一處住房。那是一個兩居室單位,張三家住一間,並和另一家共用廚房和衛生間。鄰居叫張小三,不知是那裡來的野小子,靠在大院外的汽車站蹬個三輪平板車攬活,維持生計。這張小三也不是善茬,經常強拉強載客,一句話不和,就和顧客拳腳相向。這小子還在樓道養一條狗,這條惡狗見人就吼,甚是嚇人,把樓道弄得烏煙瘴氣。居委會管不了,片警也管不了,鄰里大氣不敢出而紛紛避之。張三是幹大事之人,本來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屑一顧。而張三是有正義感的。忽一日,張三猛然意識到,他要為民除害,為社區的和諧發展做些貢獻。從此,張小三算倒了大霉。和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張三住在一起,天天就是張小三的噩夢,張三每天可以隨便找出一個理由揍他一頓,廁所沒沖乾淨要揍,廚房東西沒擺對地方要揍,在房間裡弄得動靜大點要揍。任何時候張三煩了,就會把張小三從房間裡拉出來打一頓。張小三最終挨不過隔三差五的毒打,換房搬家了事。
漸漸的,張三的酒肉朋友為了生計,紛紛離他而去。漸漸的,張山的生意也日趨冷落。漸漸的,張山覺得生活愈發沒有激情。漸漸的,張三看着別人發財,自己囊中羞澀而越發鬱悶。張三鬱悶了就想打人,可是張小三已經被他打跑了。漸漸的,張三開始打老婆,老婆白淨的面頰上經常出現烏青的印跡,最後,媳婦終於拋下他,堅決離婚了事。張三完全頹廢了,整日借酒消愁。
六月,一個悶熱的下午。張三胡亂在市里轉悠了大半天,最後來到朝陽區八里莊一個叫惠民的小飯館喝悶酒。當年八里莊一帶屬於城鄉結合部,三教九流出沒的地方。小飯館裡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杯盤狼藉,亂七八糟。又是鄰桌一群混混,猜拳行令,大聲喧譁。張三心生怨氣,晃晃悠悠走過去叫罵:你們這幫傻逼,有敢跟爺爺猜兩拳的嗎?在敵意中划過幾拳,張三忽然抓過一個小子怒罵道:孫子,不服,跟爺爺過幾拳真的?說着揮拳打去。對面那小子揮拳應戰,哪是張三的對手,沒頭沒腦挨了幾記重拳,見張三又揮起一把椅子砸來,趕緊倉皇奪門而去。
張三帶着滿身酒氣,跌跌撞撞出了飯館,向汽車站走去。張三忽然覺得有人向他追來,帶着一股殺氣向他追來。張三意識到危險臨近。就在張三轉過身來的同時,一把多半尺的長刀,插進了他的肚子。行兇者在持刀插進他肚子的同時,手腕子還發力左右擰了兩下。張三一手捂着肚子,一邊向持刀人追去。他追出了幾十米,終於轟然倒地。
朝陽醫院普通外科,幾個小時的急診手術。這一刀不但把腸子攪得亂七八糟,還刺破了膽囊,劃傷了肝臟。張三具有極強的生命力,他堅持到了醫院,他挺過了手術。術後瀰漫性腹膜炎,感染中毒性休克。張三生命垂危。兒時的夥伴趕來看他時,他渾身插滿各種管子,園睜着雙眼,眼角掛着混濁的淚水,呆滯的望着人們,已經不能講話。張三又在外科重症監護病房挺了整整三天,最終沒挺過去。張三享年三十幾歲。
這就是張三波瀾壯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