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賬單上划去最後一筆,曉楓輕快地在屋裡飛來飛去,她對着鏡子給自己加油:齊心協力,把日子過得和風細雨比蜜還甜,生一大堆孩子個個健康聰明。。。曉楓歷來如此,自信心供大於求。
樂極生悲,一個不和諧音流竄出來,余效他娘要來了。
曉楓聞婆而靡、聞婆喪膽,箇中緣由一言難盡。好在婆婆這次是奔哥嫂來的,送他們的女兒梅梅返美。哥嫂去芝加哥接機,交代余效曉楓在家準備晚飯。天氣炎熱,曉楓準備了綠豆稀飯和幾個小菜,端去哥嫂的樓下等候。晚上10:30了才回來,寒暄,上樓,吃飯,時間不早了,余效曉楓告辭。
曉楓再沒和婆婆打過照面,日子平靜地過着,曉楓提着的心漸漸落下,看來是她戒備過度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好不好一鍋粥親不親一家人。
可是,烏雲接落日,不落今日落明日,婆婆吵着要回國,原因是在一個PARTY上,有個阿姨伸手要抱梅梅,梅梅認生不給抱,躲閃不急就揚手打了那阿姨一巴掌。嫂子教訓女兒幾句:你這孩子,怎麼能。。。之類的,一歲多的小孩子不懂事,大家嘻哈幾下,並無人在意。PARTY結束回到家已經過了午夜,婆婆說:孩子我給你們送來了,我要回去了,我沒能耐管教不好孩子。頓時疾風驟雨,天昏地暗,老娘堅持要走,兒子們極力挽留,才不到半個月,這樣回去娘將無顏面對眾親友。
曉楓是後來知道這些的,她很投入地打工掙錢,洗衣做飯,沒心思左顧右盼。
那天曉楓打電話給嫂子,接電話的是婆婆,曉楓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已經不叫她“媽”了,曉楓認為這個稱謂太神聖,只有兩種情況配得上,一是生養,再就是EARN,這兩樣她都不沾。
“嫂子在家嗎?”,停頓了一下,曉楓不得不開口。
那邊答非所問:“你找她什麼事?”
“什麼事得先告訴你嗎?”,曉楓冷冷地頂撞。
婆婆立刻大怒,咆哮起來:臭不要臉的,全都串通好了欺負老娘,狐狸精,婊子。。。你怎麼不去死呢?死了我兒子好找新的!
曉楓愣住了,她不是第一次聽她吼了,霎那間,昔日重來。
來美之前曉楓認真地想過離婚,可是單位里的姐妹們都勸:到了美國,橋歸橋路歸路,她就是想遙控也只能在控程之外干着急。也許她們說得對吧,到了那邊就不會有干擾了,就能踏踏實實過自己的日子了。她到底也舍不下余效,他們一路坎坎坷坷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終結在一個老婆子手上不值得。這樣想,曉楓就又生起了希望,卻忽視了一個活生生的現實:那是他的娘,血濃於水的、死了都是的,娘。余效在他娘面前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無論她怎麼蠻橫無理,他都以不變應萬變:她是我媽,辛辛苦苦把我養大。。。天哪,為什麼他不是孤兒?!
欠債,流產,打工。。。所有苦痛在無處可訴時卻偏偏波瀾萬丈,感時傷勢真是一把自劣的利刃,就這樣毫不憐惜的切割着曉楓,除了逃避,只有逃避。。。
曉楓醒來時是在醫院裡,剛洗過胃。
嫂子又急又氣,你傻呀,你怎麼能拿自己的性命。。。從芝加哥一下飛機,6個多小時的路,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你們在國內的那些事全給擤了出來,所以我們小心翼翼避免你倆接觸,沒想到還是讓她抓住了機會,把這些日子的鬱悶都一股腦發泄給了你。。。
曉楓不說話,眼淚汩汩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