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張劭吃了一驚，有點招架不住地連連後退。一連退了七八步才站穩
了腳跟。張劭丟掉了手中的鐵劍，在地上隨手撿了一把佩刀，對白涯說：“原來小子你喜
歡用刀，來來來，來試一下我的砍柴刀！” 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刀就往白涯頭頂
劈去！
白涯勉力舉劍來格，“當” 的一聲，火星四崩，湛湛擋住了單刀，卻被震得耳邊嗡嗡直
響，整條胳膊一陣陣發麻。而旁邊的侯頓方則被張劭順勢橫拍過來的刀面打中了肩膀，手
里長劍差點墜地。
以一對二，張劭這時候開始反守為攻，刷刷刷一連三招殺向白涯，但每一招都留有餘地沒
把招數使老就中途變勢，張劭似乎還不打算對他們下殺手。白涯左擋右閃才勉強不讓自己
身上多幾個窟窿，但頭巾被削去了一塊，面巾早就被挑落，手裡長劍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斷
成兩段，只剩下半截握在手裡。侯頓方的情形也好不了哪去，頭髮散亂腳步虛浮，身上的
衣衫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片片血跡染紅了右邊半個身子。
情況更糟的是，圍攻四名護衛的十七個兵士好不容易在兩個護衛的身上刺了幾個透明窟
窿，但現在這十七個人卻沒有一個是站着的了。剩下的兩個護衛趕了過來，反而把白涯和
侯頓方圍在了中央。本來是想以多打少速戰速決，現在白涯和侯頓方看來連脫身都不可能
了。
“小子，放下你手裡的破鐵片，交出你幕後指使之人，興許你還有活命之路。” 張劭剛
才留一手的目的顯然是想拿活口。
“呸！少說廢話！奶奶的！老子今天認栽，” 白涯心裡又氣又急，忍不住破口大罵，
“動手吧，姓白的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烏龜養的！”
正在這時張劭等三人突然象中了邪似的沒哼一聲就倒在地上，白涯剛想過去看個究竟突然
覺得自己的右手背一陣劇痛，象是挨了什麼暗器，不由得大叫一聲，手裡的斷劍蹌然落
地。
“前面可是白涯白兄弟？” 一個男子的聲音從旁邊的林子裡傳來。
“就是我，請問你是哪一個？” 來人的聲音似曾相識白涯一下又想不起來是誰。
“不用害怕，是我。”林子裡閃出一高一矮兩條人影，等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司不凡和司
靨兄妹兩個。白涯頓時長嘆了一口氣，“真是死裡逃生” ，心一寬腿一軟差點就坐在地
上了，一句感激的話也沒說出來。原來是司不凡兄妹兩人前一天剛從武昌回洛陽，今天到
城外訪友回來，路上碰見了白涯等人伏擊張劭。其他行人看見這情形都嚇得掉頭躲開了，
司不凡卻拉着司靨躲在了林子裡面想看個明白，發現有個人身形特別象白涯，但天黑看不
真切不敢肯定。直到聽白涯說“姓白的” 司不凡才確信那人就是白涯，接着毫不猶豫地
擲出三塊石頭，打中了兩人的面門，另外一人則被擊中了後腦勺，三人頓時血流滿面腦漿
迸裂倒地斃命了。而白涯手上挨的一下則是來自司靨之手，她跟他哥哥學藝，但還沒有學
精，加上第一次碰上這情形，手一哆嗦失了準星，一下擊中了白涯的手背。好在司靨力道
還不很足，沒有把白涯的掌骨打裂。司不凡從林子裡牽出兩匹馬，四人分騎兩匹馬，迅速
地離開了七里橋，白涯臨走沒忘了把張劭的玄鐵劍插在自己的腰裡。
四人騎着馬在城外兜了一大圈確信沒人跟蹤後才回到了司不凡下榻的四夷館。匆匆清洗了
一番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傷口，侯頓方就上馬回去向孟觀司馬瑋復命去了。白涯的手背這時
候黑紫一片，腫起了老大一塊。司靨一邊給白涯敷藥包紮，一邊用生硬的中原話說：“真
不好意思，白大蝦，都怪偶學藝不精，把大蝦傷成醬子。”
孟觀李肇等一得到侯頓方的消息沒有片刻的猶豫親自率領幾百士兵把忠於張劭的禁軍中級
軍官一個一個逮捕下獄，有幾個試圖頑抗的則不由分說地被亂刀剁成肉泥。楊駿在半夜已
經得到了不利的消息，連忙把幾個親信找來商量對策。主簿洪善榔建議乾脆一不做二不
休，燒了皇宮的雲龍門，殺到東宮挾持太子以脅迫司馬瑋退兵。但是楊駿只是靠着生了個
太后女兒才得以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本身並無多少計謀，也無多大才能。到這個火燒眉毛
的時刻他卻束手無策，只能象螞蟻一樣在熱鍋里轉圈，囁囁嚅嚅地說：“雲龍門是魏明帝
時候就造的，怎麼捨得燒掉啊。” 洪善榔一看楊駿也就是蠢貨一個不堪大用，只好拉着
好友胡仁的手偷偷地說：“你還在這等什麼？等着皇帝的聖旨來殺頭嗎？” 兩人趁沒人
注意悄悄溜出太傅大院，回家收拾細軟後連夜逃出洛陽城，不知去向了。第二天天剛亮，
另一個皇弟司馬繇帶着姚希姚藩和五百名從武昌帶來的士兵把整個太傅大院團團包圍，楊
太后的住處也被孟觀李肇的禁軍圍了個水泄不通。而司馬瑋則在家裡穩坐釣魚臺，一邊和
賴員外談文論詩，一邊靜等各方的消息。
姚希姚藩命四百士兵守住大院的各個大門，不許放任何一人出去，自己則率領餘下的一百
士兵撞開正門殺進院裡。這一百士兵逢人便砍見人就殺，直殺得血流成河遍地屍橫。姚希
肩扛大刀姚藩手持鐵戟在裡面亂殺一通後發現單單少了楊駿，於是命令手下士兵仔細搜索
每個房間每個角落，任何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統統不能放過。幾百士兵從早上一直搜到中午
也沒有發現楊駿的蹤跡，唯一剩下的就是馬廄了。姚藩趕到馬廄看到草垛里悉悉嗦嗦似乎
有動靜，心想定是這兒了。他操起鐵戟朝着草垛中一通亂戳，只聽幾聲慘叫就沒有動靜
了。士兵扒開草堆拖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一看真是太傅楊駿。果真是應驗了孫登的怪
歌，貴為太傅的楊駿最終還是喪命在大戟之下。楊駿已死，他的弟弟楊珧楊濟，外甥段廣
以及一幹家屬親信都被綁至市曹斬首示眾並夷滅三族，一共殺了數千人。就連楊太后的老
母也被砍去頭顱，都因為肚子不爭氣，生了一個太后。而楊太后則暫時保住一條小命被廢
去太后尊號關到城西北的金鏞城裡禁錮起來，但最後還是喪命於賈南風之手。
除去了楊駿和楊太后終於該賈南風揚眉吐氣了，如果賈南風有後來的武則天那樣的美貌和
才智，也許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就該是她了，只可惜她無德又無貌，娘家的勢力又不
夠強大，只好白白便宜了司馬家的人了。膽小怕事庸臃無能的汝南王司馬亮就好象平地摔
跟頭撿個大元寶一樣撿了大便宜，被封為太宰，與太保衛灌一起錄尚書事掌握政要。太
宰，太傅和太保是西晉的三公，有很多朝代是有太師而無太宰，但西晉是要避司馬師的
諱，所以改太師為太宰。相比楊駿的太傅，司馬亮的地位似乎還要高一截。太宰和太保都
是頭銜，真正管用的職位是錄尚書，司馬亮和衛灌相當於朝廷的兩個宰相，可謂權傾一
時。司馬亮得以被封為太宰完全得益於他的輩份，對於扳倒楊駿勢力寸功未建，冷手撿個
熱饅頭。真正出力的司馬瑋則僅僅被加封為右將軍，也只是一個頭銜而已，並沒有抓到什
麼實權。
司馬瑋是這次政變以後最窩火鬱悶的一個，按道理是他帶的頭出的力，到頭來分果果的時
候排資論輩卻讓司馬亮摘走了最大的桃子。在朝堂上司馬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回到家中
則一個人喝悶酒，嘴裡喃喃有詞，手指在案几上塗了又寫，寫了又塗，來來回回寫的是
“司馬亮” ，“賈南風” ，“白涯” 等幾個名字。即使當着賴員外白涯等人的面，司
馬瑋也毫不顧忌地發泄着心中的不滿。司馬瑋的這一切表現都被白涯看在眼裡，白涯的腦
子始終在盤算着如何能利用司馬瑋的不滿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