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家族史—引子
小时候, 大约六,七岁的样子, 反正是上学堂前的最后一个冬天, 俺爸( 俺们那儿叫爷,为了清楚, 俺也就用爸了, 感觉上没有叫爷亲切)叫俺晚上去跟奶奶一块睡, 主要是给她作个伴, 冬天夜长,俺可以和她说说话, 实际上就是做个忠实的听众了, 俺俩也没多少共同语言 。那时候, 奶奶已经八十多了, 身体很结实, 自己住一15平方米左右的小屋子, 里面有一面炕, 和炕头联一块的是一个灶台, 奶奶的一日三餐就是在那儿煮的。
我爸排行老三, 老大闯关东, 去了吉林; 老二当了国民党的团长, 据说战死在东北, 留下了几个孩子, 最大的一个堂姐还在我们那块, 其他的都在沈阳一带; 老四解放初期被共产党镇压, 四婶改嫁, 唯一的一个儿子, 也就是我的堂哥, 住的离我家不远, 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这样照顾奶奶的责任就落在我们一家了, 粮食是由我们家提供, 奶奶很要强, 所以就由她自己做饭自己吃。 平时, 姑姑们来看奶奶, 奶奶也会把一些好吃的给我, 而俺弟弟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这就算是俺陪奶奶的回报吧。
奶奶年纪大了, 觉就少了, 所以起的很早, 她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对俺喊“来福, 起来了, 鸡叫三遍了, 来福, 睁睁眼, 天明了……”。俺那时候正是年少喜觉的年代, 那能那么容易起来, 哼 哼几声,就又迷糊过去了。然后就是又一轮的“来………..天明了”, 几轮过后, 奶奶觉着当天的第一件事就干完了, 效果怎样并不重要。 接下来就是边烧火做饭, 边唠叨以前的事。 有她自己的事, 也有家族里的事情。 我被她喊上几遍, 人虽然没起来, 但睡的也没那样深了,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听到了许多关于俺家族的旧故事, 朦胧之中, 俺有时候也插嘴问一句”后来呢?“之类的问题。 奶奶讲的不连贯, 每次都是些支离破碎的零散故事。但搁不住她絮叨, 一件事能重复好几遍, 一个冬天下来, 很多事情在俺那小脑袋里成了串, 有了脉络。再加上日后从爷, 娘那儿, 从二奶奶那儿听来的些故事, 俺的家族史就慢慢的清晰在我脑袋里了。俺就先从俺的三个爷爷讲起吧。
俺的家族史—大爷爷
据老年人的记忆, 俺爸的爷爷辈还是很富有的, 是当地一大地主旺族, 衰落就发生在俺的三个爷爷年轻的时候。那时候, 离我们不远的一个村里有一个地主泼皮, 他不知从哪儿搞到一把盒子炮, 时不时的揣在腰里, 到俺老爷爷的地盘上撒野, 也有些争权夺势的意思。 俺老爷爷还没怎么着呢, 俺的三个年轻气盛, 血气方刚的爷爷不干了。等那泼皮又一次来挑衅的时候, 被俺的三个爷弄死了, 怎么弄死的, 有好几个版本, 无非是麻袋装, 石头砸, 绳子勒之类的。 不管怎样, 把人整死了, 就要善后。最后官司摆平, 家底也漏了,几辈子的积蓄一下子就全砸出去了, 家道从此衰落。 没几年, 老爷爷魂归西天, 从此开始了俺的三个爷爷
的三雄鼎立的时代。
大爷爷, 也就是俺的亲爷爷的第一个老婆是属于包办婚姻, 大奶奶也是附近一家有头面人物的女儿,长相周正, 举止得体,也算门当户对, 地作之合。 可俺爷爷天生判逆,就是看不上她, 奉父母之命, 娶进了家门, 但死活不同房。邻居老人们说(俺爷娘不和俺讲这些), 大爷爷和大奶奶也被强行同过房, 但细节就没人知道了, 比如如何被强制的, 等等, 也许是他们不跟俺讲。 总之大爷爷是不喜欢这门亲事, 能躲就躲。 他的房子有一间是平顶的,用来晒东西的,到了夏天, 那儿就成了他的床,他从来不睡在大奶奶房里。 到了夏天的晚上, 大爷爷就在那平房顶上喝酒, 抽烟, 自得其乐, 碰上有月光的晚上, 应该也是很浪漫的。大奶奶有时候气极了, 就把梯子给他抽了。但爷爷身手矫健, 随便找个东西垫垫脚, 亦能上下自如。
这样的一个婚姻, 对大奶奶来讲, 就如同地狱一般, 日子一长, 她就得了抑郁症, 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没留下子女。 然后, 爷爷就娶了俺的亲奶奶, 就是俺陪过的这个。她是大脚, 人很泼辣, 有点懒, 但爷爷就看上了, 爱情这东西, 外人是没法道的。 奶奶心胸开阔, 不生闷气, 所以长寿, 直到99年才去世。 她和爷爷一共生了四男两女。
爷爷一生桀傲不逊, 年轻时不受管教, 血性足。 他的四个儿子也继承了他的特点, 除了俺爸在家经营小本生意和务农, 其他哥仨全在外闯荡,子孙散布与东北三省一带。
爷爷在俺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
箭雨 于 200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