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很可惜不是个做事井井有条的孩子,做什么事能拖则拖,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才做。要说这也不能全怪她,作为她妈妈的我,往远处说,暑假作业总是留到最后一天做,朝近里讲,报税都是等到最后一晚上算。她爸爸大壮很巧合地跟我是同类项。所以这么强大的遗传倾向,林子想变异也难。
话说林子转眼间从粉嘟嘟的婴儿就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突然就上高中了。这以前的作业都不是那么太算回事,可高中里突然就要求比较多了,一会儿英文要交读书报告,又一会儿物理要交实验报告,还经常有什么project要到期。林子的最后一分钟(last minute)的劣根性逐渐地暴露了出来:凡是第二天有作业要交的时候,她多半要熬夜。
我在收音机里曾听过一次关于这个最后一分钟的访谈。主持人的问题是:我不能理解最后一天交税表的人,如果你是欠了钱,拖到最后还算有道理,可是,明明政府欠你的钱,你早报税就能早退回钱了,为什么非得等到那最后的一刻?请发表意见。一个律师说他特别忙,不到最后的时间他找不到时间来做这个税表(他倒有时间给电台打电话?);另一个小伙子说,唉呀,我这人啊,work better under pressures.
林子也有相似的理论,平常连上课带玩儿,还得时不时地去做义工,不到交作业的时候,哪里有时间做?再说,就是有时间,不到交的时候,那里有心情做?于是她行她素,照熬夜不误。俗话说经常半夜出门,没有不遇上鬼的。有时候这工作量估计不足,就是一晚上不睡也做不完。所以有几回我被她逼着给学校打电话:今天上午林子去不了了,晚上光做作业了现在需要睡觉。管考勤的女士总是谢谢我:oh, homework exhausted.
然后就到了要申请大学的时侯了。那个暑假,我们访问了几个学校,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其中一条就是,最好提前一个月交申请。试想,所有的申请都按收到的顺序排列,你要是最后一个交那就是最后一个看。评审人在看了多少万份申请以后,最后看到你的,那会是怎么样的效果?所以如果提前录取的截止期是11月1日,你要10月1日交;普通录取是1月1日,那你就12月1日递。
林子的最后一分钟理论受到了空前的挑战,刚回家的几天老老实实地构思她的短文(essay)。但是本性难移,没几天又开始瞎玩了。瞎玩的结果是提前录取的截止期到的时候,她的短文还没写出来。她还振振有词:我就是写得慢啊,爱因斯坦据说也特别慢,人家可是genius.
转眼就到了放圣诞节假的时候,林子的短文经过数月的构思,几次改变思路,还是没有定稿。随着截止期的不断逼近,林子不断地发牢骚:什么叫截止期啊?截止期的意思不就是说我有权使用最后一分钟吗?凭什么非叫我早交?我要早交个不好的,他们不还是照样不收我嘛?
我这最后一天的人笑话最后一分钟的人,怎么写个500字的短文会这么难?你不还得过一个outstanding writer奖吗?是不是老师看走眼了?被我催急了,林子把书房门一关,门上贴个纸条:
Don't disturb. Genius at work.
下边画个大笑脸。
她果然是在截止期那天的最后时刻递交的申请,连时差都没忘了算进去。
今年三月,林子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她得意洋洋地跟我说,看看!我最后一分钟交的申请,不也录取了?我最后一分钟交,说明我最serious, 聪明学校还能不懂这个?
四月的时候,我们去学校参加准新生周末(Prefrosh weekend)。学校招生办公室主任致欢迎词:你们知道吗?你们中的51%的人是在我们的截止期那天交的申请!
哄堂大笑。
我一边笑一边想,美国就这点好,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