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春节
小时候,长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时还不太记事,家乡春节的印象有些模模糊糊。日子也过得迷迷糊糊,就知道每年姥姥开始拜灶王爷爷,灶王奶奶,拜祖先的时候,就快过春节了。
灶王爷爷,灶王奶奶比较容易对付,买一身新衣服(换张灶王爷爷,灶王奶奶的画) ,给灶头的香炉上点注香,拜一拜就齐了。祭祖先比较隆重些,多了几盘糖果点心。老祖宗们也很大方的把糖果点心赏赐给我们这些孩子。
那时春节的第一印象就是吃。平常饭里的油水少,通常都是一大碗稀饭,加两块山芋(现在稀罕了,在LA叫地瓜粥,健康食品),配上一小碟子腌萝卜,一点蔬菜就是一顿饭,难得荤腥。过年的时候杀口猪是必不可少的。我一般都是离得远远的,看着大人们把一口活蹦乱跳的猪捆在意条长凳上,颈下一刀,下面用一个大盆接血。血放净后,开水烫毛,刮毛,把猪大卸八快。每次听到肥猪声嘶力竭的惨叫都有点恐惧,不象那些半大孩子,总是急不可耐的挤在前面看。不过这点恐惧并不影像我吃肉的好胃口,也不妨碍以后别人叫我屠老七。
没有冰箱,鲜肉不能放多久。家乡似乎不时兴做腌肉,熏肉,一般把肉和软骨切成小块,用酱油和盐腌一下,裹上面粉,放油锅里炸好,就可以放很多天了。这就是我记忆里的美味,炸排骨。记得妈妈和姥姥都是把炸排骨放在一个巨大的笸箩里,吃饭时盛一小碟子。我经常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厨房,偷吃两块。四五岁的时候,我竟然知道偷吃多了会让大人看出来的,真是天才儿童!
春节前女人们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做豆腐。黄豆泡好后,用家门口的大石磨磨好,每次我都是蹲在一遍,绕有兴致的看着一勺勺的黄豆从磨上面的孔放进去,姥姥一圈圈的推着磨,不久豆浆就留到下面的桶里。
我家和姥姥的家里都有个很大的堂屋,每次都在堂屋里做豆腐。把一大块布四角系好,挂在房梁上,把磨好的豆浆倒在布上,再用开水冲,把豆渣拧干后再用开水冲,反复几次后下面就接了几大桶豆浆。一部分倒进方盒子里,点卤,做豆腐,剩下的烧一锅热腾腾的鲜豆浆。
豆腐做好后也也不能久放,依旧是切块油炸。但我好象对炸豆腐一点没有兴趣,从来没有偷吃过。炸豆腐除了做汤,吃饭的时候也拿出来几块蘸酱油吃。大人们总是把炸豆腐唆了又唆,直到一点没有咸味才吃下去。
家乡的女人真是很辛苦,平常田地劳作一点不比男人少,家务也多由女人操持。过春节的时候,一般男人都悠闲的东串串,西串串,女人们却还在忙碌的准备着过节的食物。春节时,各家都要做一种面食,叫“红团” ,就是糯米面的包子,里面是红豆馅。用模子印出花纹,再刷上红色,就是喜庆的节日食品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跟着姥姥做红团,她包好,我就在边上印模子,刷色,再一个个摆到笼屉里。
年夜饭是我们最盼望的。大人们都是做一道,吃一道,桌子上总是只有一个大盆,吃进嘴里的菜一直是热乎乎的。每次吃完了一道菜,我都是急吼吼的敲着碗,等着下道菜上桌。家家的年夜饭好象都差不多,海蜊汤,炒米粉或炒面,炖鸡。。。吃完饭,叔叔带我在门口放一小挂鞭炮,我就洗洗睡了,除夕就这样结束。大人则亲戚邻居聚在一起,就着昏暗的油灯,一边喝茶,吃花生,一边聊天守岁。
初一一大早,吃过饭后,很多人都要出去踏青。家乡的春节时分天气不冷不热,四处依旧翠绿,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我家的村子座落在一块谷地里,四周被曲线柔和的小丘陵环绕,一条安静的小河把谷地分成两块,姥姥的家在河的另一边。几个小村子依着山脚延展开,中间地势底的地方是大片的农田。冬天的时候,经常会有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过天晴,走在微微泥泞的小路上,四周是绿油油的小麦,金灿灿的油菜花和挺拔的甘蔗林。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微微的透着一丝甜味。通常大人会带着我们去附近爬山。80年代,有回乡的华侨出钱给附近的一座大寺庙修了500金身罗汉,春节时大家又多了一个去处。
人的岁数越大,生活中高兴的事情越少。终日为衣食奔波劳碌,儿时过节的惊喜,雀跃的心情早就荡然无存,依稀只在那忽远忽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