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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纪实(下篇)
送交者: 易大旗 2002年07月17日17:56:23 于 [竞技沙龙] 发送悄悄话

世界杯纪实(下篇)

易大旗

六月八日:魂断济州岛

都晓得济州岛很美丽,我踏上这人间仙境,便明白中国队为何在头场比赛里输得那么难看了。此间空气湿度大,阳光变幻,海风拂面,散布在周边海面的小岛云蒸霞蔚,如同飘浮在烟霞中的蓬莱神山……我六月七日便飞抵济州岛了,才落地就有一种度假的心情,再多吸几口湿润的海风,筋骨都软了。中国队下榻的豪华酒店,坐落西归浦景色最宜人的沙滩,他们在这里屯兵多日,看似厉兵秣马,实为赋闲,从高原训练营地带下来的征尘与杀气,头三天或然尚存,再消磨数日,灵与肉便都堕入松弛状态,焉得不输球?

我这独家假说虽属荒诞,却不过是“注家蜂起”的推断和托词之一种,再荒诞亦不及“哥国球员服用兴奋剂”来得离谱吧?大概当年的泳坛“金花”和X家军大力丸没少吃,这股心劲便轻车熟路,都往那黑道儿上纵情联想。其实,中国体坛连年“反黑禁毒”,以某家军断了活路为标志,中国雌雄群英的血液已如蒸馏水一般净洁,那些疮疤旧话,不提也罢。

却说这次到西归浦,倒是不用住鸡毛小店了,不过济州岛酒店照例狂满,中国球迷纵横全岛,到处都是南腔北调的汉语。我入住酒店之后,不断有中国同胞前来叩问却碰壁而归,但我却有奇遇,原来郝海东的父亲就住在这酒店,我们相识之后就神聊一通。就头场比赛而论,整个中国队都其烂无比,要在矮子里头挑将军,倒是10号郝海东略有表现,当然,他年事已高,下半场体力透支,甚至有抽筋现象,不过他在前锋线上尚能拿得住球,虽然球传到他脚下的机会屈指可数。郝海东的父亲叫郝文生,这是一个体育世家,却非足球遗传,郝父只是老一辈的乒乓球运动员。我自己对现时国家队的成员知之不多,自然谈不上是追星族,我居然不晓得在先后八一、大连队踢过球的郝海东原来是青岛人。我从郝父口中得知,郝海东与范志毅不睦果然是事实,由于范在头场赛事中表现不佳,郝父的话语便更为不敬。但我倒觉得既然全体队员都不敢恭维,范志毅岂能独善其身?

更有意思的是,我到乐天酒店的沙滩赶海时,还和最后一榜落选的大腕球员李明相遇,那是和我同住一间酒店的大连球迷协会头头介绍我认识他的,李明是自费来看世界杯的。我们谈了好一阵,因为我得知,中国球迷对他之名落孙山,大都感到不解和遗憾,众多大连球迷还因此集体退票,拒绝来韩国看中国队的比赛,于是我们的交谈就从这里开始。李明开始还很克制,只表达了自己对不能参加世界杯比赛的终身遗憾,但说到国家队在头场比赛中的表现,李明便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以他的切身体会,国家队向来存在大问题,那就是体能的训练,米卢教练没有解决这个陈年病根,国家队的对抗训练间歇太多,而在实际比赛中又少有这种停下来耳提面命的机会。国家队下半场的体能衰竭,和罕见打出四五脚以上传球的流畅攻防,那是他们根本就缺乏这种训练和素养。我们的交谈难免说到米卢,李明说,头场的失败和国家队的进退失据、攻守无度,导致了队友们对米卢的集体埋怨。我告诉他,米卢将在世界杯后离开中国,返回墨西哥,李明说,国家队的队友对米卢已失去信任……我完全相信李明的“素养说”,但对米卢的评价,夹杂了他太多的个人情绪,不足为凭。

事实也证明李明的话亦不可尽信__上场比赛象服了“十香软筋散”的中国球员洗心革面,陡然打出气势,一如大家在电视直播所见。

却说我在六月八日这天早早就来到球场,体育馆外面已是一派沸腾景象,巴西不比哥斯达黎加之小国寡民,她的球迷团队阵容不弱,但依然被中国的人海战术所压倒,西归浦简直是中国人的天下。此间体育场不外二万多人的容量,可以想象中国球迷占了其中多少份额。况且巴西队向来有别国的死忠“拥趸”,球场上座率便逾九成,望去俨然文革中“红海洋”的再现,中国球迷声势之磅礴,令人难忘,兼且到场的韩国、欧美球迷固然是为仰慕巴西的神乎其技而来,却都是支持中国队的,连中国球迷也为有如此之多的欧美同盟军而感到惊奇和振奋,我注意到,穿戴五星红旗T恤和帽子的美国人为数不少,不知这是否能改变中国反美斗士对美国的观感?

比赛开始前高奏两国国歌,桑巴鼓点完全淹没在《义勇军进行曲》的万人大合唱之中,“中华民族”只怕真的“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这场比赛用英文来说是“Win or go home”,于是“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中国球员亦然,他们的士气和胆识令人耳目一新,我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比喻中国队的殊死搏斗,“破釜沉舟”?不甚妥贴,毕竟那还有杀出一条血路的意思;“麻杆打狼”?更不妥当,因为没有“两头怕”的问题;想来想去,还是一个粤人俗语最恰如其分,叫做“缸瓦全打老虎--尽在一煲”,这来自一个民间故事,一个名叫阿全的缸瓦工匠遇上老虎,手无寸铁,更无伏虎之功和缚鸡之力,怎么办?唯有把手里的“砂煲”(类乎“砂锅”的陶制炊具)照头砸过去,以求一逞。你既然和猛虎狭路相逢,不砸它一家伙,又能怎地?砂锅之杀伤力,众人皆知,但万一真能把老虎给蒙过去呢?这总比束手就擒来得有志气。中国队用的就是“尽在一煲”的砂锅打虎战术,不问输赢,只搏彩声。你还别说,中国球员将士用命,打得不赖。至于最终四比零的结局是宿命难逃,亦为中国足球与世界水准的真实差距,但谁能说我们的球员是一群熊包?他们输得比沙特队好看多了。

球赛进程无庸赘述,比起窝囊之极的头场比赛,这才算得上是绿茵斗士!中国队在世界杯的悲壮之旅,“Go home”(出局)运数已定,但看看人家日韩奋斗了多少年,丢了多少次脸,这不终于找回了自尊了吗?

站直了,别趴下,中国队。

六月十日:白虎与黑雕

我来韩国看世界杯,原圈定要看开幕式和中国队的比赛之外,还要看另外两场,东道国的赛事当然在计划之中,我锁定的是十四日韩国对葡萄牙,既能体验主场观众的强烈气氛,也顺便瞻仰劲旅葡萄牙的风采。另一场,我原圈定是的法国对丹麦,分区在韩国的各队第一阶段赛事,最旗鼓相当的就是这两队。至于来自足球荒漠的美国队,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兴趣。那天从光州坐火车回汉城,同车厢的几个美国乘客在大田站下车,我搭了两句腔,才知道是日美国队在大田开打,我却没有兴致去翻看行囊中的手册,查核这天美国的对手是谁。

殊不知,回到汉城才知道美国队居然先声夺人,以三比二令强敌葡萄牙称臣。这一来,该组的形势极为混沌,韩国人刚刚沉浸在四十多年来首次在世界杯中赢球的狂喜之中,不旋踵又忐忑不安了。这便提起了我的兴致,实话说,美国队在外围赛中的多场转播,我仅赏脸看了一场(对牙买加),而且没有看完。然而,美国队如能进入十六强,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美国老百姓是时候该学学如何看足球了;但作为亚洲人,我当然期望韩国队斩关夺隘,谱写历史--尤其在沙特和中国队接连失败之后,韩国与日本已成为亚洲希望之所系。美韩之役,生死浮沉悬于呼吸之间,我便临时改了主意,要前往大邱赛场了。

出发前夜,在旅馆附近的酒吧又与韩国酒友神聊,他们逼着要我答谁将是赢家,我说最好打平吧。韩人几乎和我撕破脸,我便只好作更细推测,说希望2比2平局,这样韩美均可携手出现,皆大欢喜,韩人闻之依然不悦。但事后我再想,这一来就把葡萄牙给做掉了,世界杯少了葡萄牙而多了个“陪太子读书”的美国队,好玩吗?

无论如何,总要有人出局,别忘了我此去的首要目标是看风景,感受东道主磅礴的声势,美国的胜负得失是次要的。我抵达“大邱驿”时,各地赶来的韩国球迷正络绎于途,多股红色人流汇集于此。大邱在韩国东南部,为仅次于汉城、釜山的第三大城市,体育场依山(八公山)而建,容量颇大,本届世界杯的季军决战也将在此举行。我进场稍晚,刚赶得及奏国歌,于是一辐壮阔的图景陡然展现眼前--我才调侃过中国球迷的“红海洋”,其实那顶多是红色的湖泊,因为中国球迷的服装主要由韩国三星和另一大公司赞助,却分红色和白色两种,未能统一,人家韩国球迷才真叫“红海洋”,全场满目是熊熊燃烧的火海,前两场唱国歌时中国球迷之齐心合力、响遏行云,已为本届世界杯一绝,但比起韩国球迷,还是小巫见大巫,因为我觉得那不是五万人在唱,而是发自一个人的胸腔却唱出了几万人的声音!至于助威呐喊,韩人亦为世界之最,他们有个“红魔”球迷团,就是全场指挥的核心,信号就是旗帜和规定的鼓点,他们交替喊口号“哦--KOREA!必胜--KOREA!”或是合唱“阿里郎”和国歌,总之一刻不停,听去山呼海啸,天地和应,令我肃然动容。他们还有一种约定俗成的手势,就是连拍数掌然后双手向前方一指,喉间再发出狮子吼:“大韩民国!”那瞬间,你会觉得大地在震动,云层在迸散,而眼前倐臾生长出了手臂的森林!我真庆幸自己前来大邱,果然此行不虚,这才叫人间奇观,比起汉城的宗庙、青瓦台、景福宫之类的景点有意思多了。

看热闹归看热闹,说句心里话,两者相较,我还是更喜欢中国的球迷,他们不但服色不统一,也无统一的口号,当然亦无统一的中国歌曲可唱(国歌除外),当人家豪唱《阿里郎》时,扪心自问,我们自己有类似的民歌吗?好象仅有一首被世界其他地方公认为中国民歌的代表,那就是《茉莉花》,实难想象,倘若全场合唱“好一朵茉莉花呀……”我们的绿茵健儿就能奋起打破零蛋,说不定还将输得更多!不过,无歌可唱却非中国球迷的错,这恰是吾国吾民博大深邃的体现,历史之悠远,地域之宽广,文化之多元,找不到一首总括国风的民歌,那是我们的光荣而非耻辱。况且,就算有这么一首歌,中国球迷也不乐意服从什么指挥棒,管你是大连球迷协会还是什么更高的协会。于是他们的加油声总是此起彼伏,各执一词,你打鼓我吹喇叭,自由活泼得很,这正是中国球迷的可爱之处。在这点上,他们和欧美先进国家是完全同步的,美国球迷有什么统一的口号和歌曲?没有。顶多有一种呼喊:“USA!USA!”但要全场同步,偶有一见,终是不能持久。要说真切感受,韩人山和谷应,风驰云走的呐喊怒涛,让我觉得恐惧--中国也有过这种时候,千人一面,千部一腔,亿万人民同一意志,发出同一声音,然而那却是中国人最不堪回首的年代。好在,韩人的集体主义情操毕竟生长在一个自由民主的社会,在这个国度里个人自由和个人价值得到尊重,若然北朝鲜也象南韩这么富强(韩国的总产值和人均产值已进入发达国家水平),以他们的专制集权加集体主义,会长出一头什么样的怪兽?自然,这假设也绝难成立,一个钳制自由的极权制度,是无法一圆富国强民之梦的。

回过头来说比赛,美国尽管先前爆过冷,但到底是小组里排名垫底的队伍,韩国的沙盘推演毫无疑问是要灭掉美国队,否则还有什么出线前途可言,这就象中国队原先打算吞掉夜郎小国哥斯达黎加一样。所不同者,是韩国确有这实力,却无运气,美国发动奇袭,一击得手,韩队又是射失点球又是打中门柱,屡屡错失良机。便要说一则花絮:我知道韩国有个明星叫安贞焕,便在刚落座时写个汉字“安”,然后指点着问邻座韩人:“谁是安?”他告诉我是19号,我查看手册,整支球队只有一个姓安(AHN)的,却没在首发阵容里看到这个号码,下半场打了一段,安上场了,果然扭转乾坤,以头球扳平,那一刻,全场的狂欢简直把巨大的钢架棚盖都掀开了,邻座韩人热泪盈眶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口中吱哩呼噜的,显然是赞我慧眼识英豪,这令我颇为自得。可惜,韩国队其后攻势如潮,却福无双至,仅以一比一平而终局。我对结果自然十分满意,此亦为我的愿望。韩人虽抱憾,但毕竟避过了最糟的厄运,也还过得去。没想到晚上便风云突变了。

我是查过旅游手册,知道大邱的驰名美食是牛骨汤“两吃泡饭”和鳗鱼,但鱼和牛骨不可兼得,踌躇半晌,还是决定吃鳗鱼,手册上有推荐的饭店和电话,便叫出租车,孰料这车是从釜山市载客来的,根本不认得路,打电话也不行,末了磨磨蹭蹭,总算撞对了,走冤枉路的钱他倒没多收,但时间耗费不少。鳗鱼果真不错,还送一小盏颜色微绿的米酒,味腥,似是混入了某种鱼类的胆汁。才吃完,大屏幕电视直播的葡萄牙对波兰的赛事也刚好结束,结果让在座食客目瞪口呆,4比0!韩国队有大麻烦了。

次日坐火车回到汉城,法国对丹麦的仁川赛场虽距汉城不算太远,但再赶场子显然来不及了,于是我就在酒店房间里看直播,目睹法国队惨遭灭顶,便更觉得中国队的成绩也还不算太尴尬,再怎么的,能有法国人难堪吗?

这又回到原来的悬疑,美国、韩国、葡萄牙谁能出线?于是,此番我不会再改主意了,六月十四日,我将到仁川现场观看韩国与葡萄牙的生死战。对不起,我的韩国朋友,你们这回真是凶多吉少,愿神与KOREA同在!

六月十三日:突厥胡骑征东录

昨日汉城豪雨,今日却是大晴天,这对中国队似为吉兆。原先在中巴之役前,我方祈雨,因水战对精于地面作战的巴西不利(这大约类乎卜巫者的想象);但土耳其的突厥胡骑,却惯用长驱直进的战法,呼啸而来,大掠而去,雨天对他们无甚影响,而今遍地阳光,中国球迷亦当举手加额了。

鉴于此为中国队的谢幕之战,虽说他们的观赏性实在有限,而五花八门的中国球迷倒颇具娱乐性,于是我早早就到达汉城竞技场,果然饱览了风景。按说,这是整个第一阶段赛事中水平较低的一场比赛,除了中、土国民及与之命运相关的哥斯达黎加,有谁关心?没想到,竞技场外人头躜动,彩幡飘飘,一派节日景象--原来这天是包括汉城市长在内的全国市长、市议会、区议员的选举日,为方便国民投票,便定为公休日,恰又遇上大好天气,韩人便赶场子趁热闹来了,他们实为休假与观光而来,这新建的竞技场很多人都未见过,至于球赛精彩与否,那不重要,既来之则看之。于是场外便有基督教会及F轮功拉队为中国打气,韩国著名的“红魔”啦啦队也派出一路偏师,他们擂鼓放歌,还将招牌口号改为“哦--高丽!哦--中国!必胜--高丽!必胜--中国!”

进场后一眼望去,上座率高达九成,中国球迷军团依然是主力,加上韩人一边倒的助威,中国队俨然是主场架势。昨夜豪雨,涓滴不存,风和日丽,绿草如茵,中国队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这是他们为荣誉而战的最后机会。

却说中国队极为难看的输掉了头阵,次役对巴西采取“砂煲打老虎”的孤注一掷战术,无可厚非,因为面对超强对手,龟缩死守也难免一败,不如轰轰烈烈去赴死,拎着个砂煲掼过去,砸不着也听个脆响,末了以零比四大败,那是劫数难逃。这回不一样了,中国队已注定卷铺盖打道回府,土耳其的命途尚在未定之天,他们非但要赢,而且不知要赢多少才够本,如此,心急火燎的是他们。中国队可打操练已久的防守反击战术,坚壁清野,不教胡马度阴山,然后伺机轻骑突袭,踹破突厥的大营。不想中国队自一鸣哨便大举出击,白袍小将和老将们均策骑疾进,要真能把突厥胡人一棒子打懵了倒也不错,可惜人家没懵,于是10分钟内连失两球,这下便是想打防反战法也不成了,唯有继续狂攻,中国队的“破蛋”雄心可昭天日,尤以杨晨飞身垫射,击中门柱内侧的一瞬间,为中国足球谱写了历史,不过球没入网,便写不进正史,只堪在野史里传颂。

如果剔除开局未久被拔二寨,中国队上半场还是打得不坏的。诚然这是废话,中国队若是不输巴西四个球,那场比赛也打得很好。只有头场比赛,中国即使不输,以零比零终局,那也是本届世界杯最烂的赛事。这就涉及一个争议命题,中国队要是由当年的本土旧帅高丰文来执教,这次可能真不至于输那么多球,但那却是一条死路,当时中国队十一人齐刷刷死守禁区的“滚刀肉”和“牛皮糖”战法,一样是输,却“输少当赢”,于是被评为该届奥运会最没有进取心的球队,高丰文因此前程尽毁。中国队还想重蹈覆辙?日本队上届世界杯三战皆北,韩国队上届输荷兰五比零,他们面子上好看吗?韩国人知耻近乎勇,干脆把那位荷兰教练请来执教国家队,这不就有了四十八年来第一胜?更别说日本队已笃定进入十六强了。

我以为,米卢教练的具体战术安排或有争议之处,但他激励队员争胜和争取入球,正是中国球员向来缺乏的敬业精神,没有斗志与激情,所为何来?

下半场,战局陡变,新换上场的卲佳一还未活动开来,就被红牌罚下,中国队以寡敌众,却梦想以弱凌强,一味与对方抢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既非“砂煲打虎”,亦非“麻杆打狼”,在我看来,这是“肉包子打狗”。果然中国队再失一城,门前更闻胡笳阵阵,风声鹤唳,若不是土耳其射术欠佳,则应为五比零之数。由此亦可窥见,土耳其不外是欧洲二流,能顺利出线,实拜分组之上上签所赐,中国队则扮演了逢人送大礼的好好先生。

尤记哥斯达黎加与土耳其战平之日,一群哥国球迷在旅馆里酗酒啸聚,他们满怀信心,说:瞧着吧,CHINA能赢TURKEY!哥土之战,突厥胡骑确实打得平庸之至,但哥国球迷把宝押在中国队身上,未免看走了眼。

至于中、土汉城之役若还有什么可记述之处,就是中国队开局便被胡骑蹂躏,大肆攻城掠地,旋即失去了广大的同盟军--韩国观众,他们要助威也无从发力;中国啦啦队遭当头棒喝,加油之声大弱于上两场;诚然,为数不少的土耳其球迷亦再无必要大呼小叫,这大概是连场比赛里最安静斯文的一群,丝毫看不到他们突厥祖先的狂野血性。闻说我们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擅长“同化”异族,说不定这群土国球迷被在场的二万多中华上国来宾给同化了吧?

终场哨响,中国队以连负三场,净吞九蛋而黯然谢幕,这不是属于他们的游戏--2006年能否在德国看到龙的传人卷土重来?尚未可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和沙特这对亚洲难兄难弟,的确要重新勘查一下,现代足球的门槛到底在哪里?

当晚中国大使馆宴请国家足球队,次晨整个球团就直飞北京了。我不晓得使馆官员要对他们说什么,我只知道,中国队赛后的最后一场新闻发表会,西方记者问米卢教练:当终场哨响时,你的内心感受如何?米卢这样回答:

“那一瞬间,我感到悲伤。但生活仍在继续。”

六月十四日:亚洲的曙光

今日是世界杯分组赛事的最后一天,此夜亚洲的荣辱将把握在日韩手中。日本出线应无大碍,韩国却岌岌可危,因为仅得一胜的葡萄牙非要和它硬撼不可,葡人的强大攻击力令人胆寒,太极虎阿里郎能否抵挡得住?

这是整个国家骚动不宁的一天,无人有兴致谈昨天的选举(执政党一溃千里),会考在即的学生无心向学,白领蓝领心有旁骛,店铺无心营业,几近百业萧条。因从汉城坐地铁去仁川赛场,约要一个半钟头,我提早四个半小时出发,地铁已赤潮涌动,韩人男女老幼穿着红衣,打着两仪太极旗,浩浩荡荡奔仁川而去。他们的圆领衫上印着“Be The Reds!”这就是著名的红魔球迷团队,全韩国民有三分之一是它的会员。据说,基督教会为之痛心疾首,按圣训,“魔鬼”总不是好名称,教会一再恳请“红魔”改名,却如螳臂挡车。如前所述,红魔呐喊起来,能令天崩地裂、江河倒流,但足球这玩艺,并非靠吆喝就能吓瘫对手的,没见中国队是怎么输的?啦啦队锣鼓圆号、急管繁弦,再鼓足肺活量去呐喊,为己方壮胆不成,倒孵出九枚鸭蛋来。若非赛制所限,再赖下去,鸭蛋都要变为油光鉴人的北京烤鸭了。故此,我仍为韩国队的前途而担忧。

仁川为韩国足球的启源地,当年英国军舰直抵仁川港,水兵下来在码头踢球取乐,足球自此传入。此城的文鹤体育场年头较早,当时的设计没有考虑到声波传递和回荡的功效,所以全场爆满的五万多名“红魔”纵声咆哮,效果反不及早几日的大邱体育场,自然更不如新建的汉城竞技场了。虽则如此,韩人众志成城的呼喊和合唱,依然有如惊涛拍岸。国际足联极为着意这场赛事,大批要员盛装出席,当然少不了郑梦准,此人今后之运程只怕无可限量,连金大中总统莅临主席台,都未能稍挫郑梦准的风头。我前面坐着韩国一位电视明星,开赛前多人请他签名,我隐约想起在酒店房间看电视时见过他,大概是个著名主持吧,和港台的“名嘴”一样,他长得一坨番薯似的,人丑却无碍他娶得一房如花美眷,夫妇共携一双小儿女来看球。他可能对同胞的签名和合影要求不胜其烦,见我穿黄衣,又不谙韩语,便宁愿和我这外国人搭腔。我说:“希望韩葡打平。”他当然开心。看来,他和我都未敢奢望韩国胜出。

比赛在“哦--KOREA!必胜--KOREA!”的怒涛中开始。韩国还不错,未处下风。孰料第26分钟葡国队就被红牌罚下一人,在现场,细节反而看不清楚,东道主之所以难缠,在于天时地利人和,而“人和”也者,当然包括国际足联不希望东道国球队早早出局。这下葡人不好办了(事后我回旅馆看重播,那张红牌是应罚的)。不多久,观众中打手机者喜形于色、弹冠相庆,我不知何解。电视明星告诉我:那边厢波兰队已以二比零领先美国。我粗算一下,葡国原非赢不可,现时大可不必了,打平不亦乐乎?如此免伤和气,也别辜负了国际足联和主办国的拳拳盛意。果然场面渐变得很沉闷,两队无心进取。忽又报来:波兰又拔一寨!我坦言告诉电视明星:“It’s good for Korea;但真是一场难看的比赛。”他或是没听懂,或是开心得不愿意听懂,总之笑得灿烂之极。我真有两度欲抽身退席,但再想,来仁川不易,来韩国看球更不容易,还是忍下去吧。哪知下半场开打不久葡人即领取第二张黄牌,从而又被红牌罚下,这真是自找,怎能怨天尤人?战局那就微妙了,11人打9人,彼此还是一团和气,便明显要卖掉美国人。韩人即使与葡人无怨无仇,终归非亲非故,有国际足联和金大中、郑梦准在盯着看呢,打假波引致的舆论哗然,其道德压力也非同小可。韩国球员到底没有中国的“假A假B”联赛那么黑,他们进球了!全场欢声雷动,文鹤体育场的顶棚因之折了若干年寿命,那音频真震聋发聩!我确信整个国家此刻在爆发一波五级以上的地震。我明白了,这绝非球员受胁于舆论或官方的压力,而是四千七百万韩国人民要他们赢球。

这就是韩国。这就是韩国精神。他们可以选择打平,仍是小组第一;也可以小输,坐小组次席,避开意大利队。他们的选择却是胜利。没有这股志气,韩国能成为OECD的成员国,晋身为发达国家吗?

回程每个站台都挤满了欢庆的人群,回到汉城已是晚十二点,然而“今夜无人入睡”,成群结队的青少年仍在街上狂欢。我没有直接回酒店,想先解决肚皮问题,但所有餐馆酒吧都客满,酒巴实行啤酒买一送一,可惜无空座(后闻一些餐馆是夜全部“无料”免费大酬宾)。总算找到一家韩式烤肉店,里面都是五、六十岁的老派韩人,他们放歌纵酒,唱的是旧式民歌。店东不明白我要吃什么,便请来一位会点英文的顾客,他告诉我,日本队也以二比零赢下来了。他说今日是韩国人的节日,也是日本人的节日(这是我首次从韩人口中听到对日本人的褒扬)。我回应道:这是所有亚洲人的节日。我吃毕付钱离席时,那群韩人都喝醉了,一个女声在唱类似戏曲的调调,一个男声在高喊:“大韩民国万万岁!”……

然而,这真是中国人的节日吗?

六月十六日:再见汉城

中国队踢完第一阶段就打道回府,其实在绝大多数球迷的预料之中,我的韩国之旅亦划下句号了。历数十余日来的见闻,印象至深的是韩国和中国的球迷,他们风格各异,但有一点是近同的,就是他们的爱国激情实际上远远超过了对足球的热爱。

在韩国,这次世界杯卷起的足球狂飙,甚至可能左右国家的政局。因为十四日生死攸关的韩葡之战,影响了前一天的选举,偏低的投票率令执政党吃亏不少,但这不是决定性的原因,金大中到年底大选时显然要鞠躬下台了。此前呼声最高的角逐者是法官出身的李会昌,不过我新结识的韩国朋友都说他并非善良之辈。现在世界杯风云变幻,韩国政坛的一匹黑马也呼之欲出,此公是谁?郑梦准是也。郑梦准作为无党派人士,已宣布参加下届总统竞选,以朴正熙的女儿为代表的一杆政治力量转而和郑结盟,倘若韩国队撼倒意大利,进入八强,郑登高一呼,天下归心,完全可能当选总统。以郑梦准在国际足联纵横捭阖之能力与手腕,总统之职当可应付裕如。在韩国,这就是足球的能量。

我和金大中算是有一面之缘,若干年前我在美国一个研讨会上见过他,用餐也在邻桌。该次会议的主要客人就是金和尼日利亚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后者发言滔滔不绝,金则较为简短。那时金大中还什么都不是,只是流亡美国的政治异议人士,金毕生献身民主事业,与独裁政权抗争到底,他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却未必善于在政坛纵横捭阖,他的儿子受贿被执,与金大中无直接关系,但对金的负面影响难以消除。今年底政权易手,当为必然。民主选举和政权的和平交替,这本来就是金大中的理想追求之一,他这回是求仁得仁了。

却说韩国人对中国的友好情怀,除了文化渊源,也来自中国先朝和朝鲜的良好关系。中国历代王朝,都把高丽视为教化之邦,和“化外蛮夷”有本质区别,中国的所有藩属国之中,和朝鲜最为亲善。虽然遥远的隋朝一度侵略过高丽,但明清两朝中国均派军队帮助朝鲜抵御外寇。直至日本吞并朝鲜,历史才发生了大转折。半个世纪的日本殖民统治,在韩人中植下了极深的仇日情结。我在济州岛看到过韩国先民抗击蒙古人入侵的纪念遗迹,但翻遍旅游手册,都没看到韩国和中国兵刃相见的纪念地。诚然,五十年代初的朝鲜战争却是例外。

韩国人素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怀,但和美国有心理疙瘩,却是在这十余年间才表面化的,它集中体现于年轻一代身上,算是韩国“愤青”吧。美国在十九世纪晚期曾派军舰逼进朝鲜,和汉城的门户仁川的炮台要塞交过火。美国的要求是门户开放和自由贸易,朝鲜李氏王朝不允,这还和清朝中国有瓜葛,因为天朝宗主国降旨不同意朝鲜对外开放,遂有仁川“江华岛之战”。朝鲜战败,国门深锁、自给自足的农本文明从此步入黄昏--这和中国现代史的开端极为相似。其实船坚炮利只是外在的符号,内里却是工业时代的强势文明,它是历史潮流,顺昌逆亡。韩国能有今日,走的不就是这条路吗。五十年代初的朝鲜战争,汉城已陷落,是山姆大叔拯救了南韩,迄今仁川仍矗立着麦克阿瑟的铜像。然而,美军驻守韩国几十年,难保没有这样那样的文化摩擦,虽然这是韩国生存的常态,但是韩人自尊心很强,例如他们把韩美混血儿都送往美国,我在韩国数城停留,均不见一个混血儿;再举例,韩人看不起不会说韩语的韩裔人,我就曾被以为是韩人而遭白眼(在比较国际化的汉城好一些)。我住的酒店位于明洞,这里相当纽约曼哈顿第五大道,尺土寸金;还有旁边的梨泰院,那里相当于北京的秀水街,人气极旺。美军大本营毗邻此处,问题也就来了--汉城是世界前十位的大都市,偏偏美军第八集团的营盘就在市中心最热闹最昂贵的地段,它叫南营洞(韩国的地区单位为里、洞、邑等等),占地辽广。这本非美国人的选择,而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南营洞之“营”字出处,在于明朝军队、清朝军队入朝鲜均在此驻扎,日据时期它也是军营。汉城越来越膨胀,政府便和美方协商,请他们搬迁。美方说可以,但算下帐来,美军构筑的地下军事指挥中心和全套电子装备,一搬起来,韩方就要支付不知多少兆韩币,根本就付不起--此议遂作罢。不过美军基地想在南营洞建新的公寓,却被韩国老百姓的集体意志所否决,因为再建房子,美军就更不会搬走了。

但说了半天,这才说到关键之处。韩国的人均产值为9628美元,在1996年便进入发达国家行列,在此前后(也就是近十来年),韩人产生了很强的心理诉求,就是要得到与之相衬的地位和尊重,他们认定韩国不再是二流国家和二等民族。这种心理骚动,在较早时的日本也出现过,《日本可以说不》一书就是典型的产物。而中国也处于要中兴而又未曾真正发家的临界点,所以也奔涌出喧哗不已的“说不”思潮。韩人争办亚运(今年十月亚运会又在釜山举办)、奥运和世界杯,盖源于此。而韩国成为一流国家的假想障碍物,除了美国还能有谁?虽说美国没有“围堵”和“遏制”韩国,但在一家独大的单极世界,任何人任何国家要找假想敌,美国都是最简易的首选。韩人还对美国滑冰选手在盐湖城冬季奥运会上撒诈,剥夺了韩国速滑名将的金牌而耿耿于怀,当时落后的美国选手以碍眼法的动作,令裁判误判韩人犯规,事后看慢动作重播,韩国选手根本没侵犯他,但金牌已旁落。世界杯美韩之战中安贞焕入球后做的庆祝动作,就是摹仿滑冰姿势,以抗议美国人在奥运会之巧取豪夺,虽说是某运动员的品德问题,但在体育比赛中,个人行为很容易被抽象为国家的象征。好在这场比赛打平了,当时汉城有十万青少年在光化门一带看大型屏幕的直播,要是输了,防暴警察就得为附近的美国大使馆作一级戒备了。其实,在上次汉城亚运(1986年),韩国正处于要发家尚未发起来的节骨眼上,当时他们也要强得迹近变态,大量的裁判不公和偏帮事件就发生在那次亚运会上,最后以总奖牌数韩国第一,金牌数中国以一枚险胜而落幕。其后韩国真的迈入发达国家的门槛,他们的体育风尚和公平竞争精神也水涨船高了。

总括韩人和美国的心理疙瘩,他们从来没有把美国看作敌人,即使韩国“愤青”也明白,美国的兴盛来自她的制度与价值体系的强大生命力,美国自然也有它的种种问题,但如丘吉尔所言:“民主制度不是很好的制度,但它比其他所有制度都好。”在二十世纪,所有和美国逆向而动、竖帜为敌的庞然大物都次第溃灭,纳粹德国、日本法西斯和苏联莫不如是。韩国选择的也是这种民主制度和自由价值,并无对人类文明的精华“说不”,更不曾叫嚷“为什么要把这套东西强加给我们?”他们受够了军事独裁的黑暗统治,要这个国家走回头路,根本就不可能。

追述过这段心路历程,再来看看中国球迷。无可否认,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准有了较大进步,能有二万五千人出国看球,就是明证,想想韩国人的北方同胞仍可望而不可即,曾记否,二十年前中国人民就是那样活着,这其间进步跨度之大,不言而喻。就我看过的三场中国队小组赛,最贵的A级座位也坐满了中国球迷,没有点经济实力,是做不到的。中国球迷的表现远胜于国家队的场上表现,他们热情而不狂嚣,要用国内语汇就叫“文明看球”。他们当然爱国爱得投入而忘我,但不象韩国球迷那般筋络痉挛,把国运与球运拴在一起作乾坤一掷。中国球迷走出国门,见了世面,也就和别国球迷相见欢,从合影到交换国旗、帽子、纪念品之类,总之彬彬有礼,友谊第一。

然而,中国球迷团为何不能统一服色(老实说我不喜欢划一)?他们为何不能组成韩国“红魔”那样的跨省市团体?原来并非他们不愿意,而是成不了事。我在济州岛认识的大连球迷协会的人士告诉我,各方确曾在北京聚义,筹划“五岳联盟”,但立即为座次、排名和经费等问题打得不可开交,宏图遂成画饼。其实就算他们不内讧,杯弓蛇影的官府也不会容许他们建立类似组织,这是铁定的。另外,中国足协和球迷关系不睦,甚至互为敌对,足协油水虽足,球迷的服装却要由韩国大公司赞助。从文化基因而言,中国人不能合伙,他们实在做不到。我在开往光州的火车上看到一幕小品,一群来自杭州的球迷和一个说汉语的韩国人谈笑风生,原来这韩人在杭州办工厂。这时一个哈尔滨的球迷和他们搭上话了,交谈甚欢。因这姓姜的韩人在光州当过几年兵,我趁他到车厢连接处吸烟时,跟过去打听当年的“光州事件”,不料哈尔滨人凑过来,要向姜姓韩人推销他手中的剩余球票,还保证卖得比那些杭州人便宜,那韩人唯有支吾应对。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公然拆人家朋友的台,而且就在杭州同胞的眼皮底下,这等事体韩国人干得出来吗?显然目下国内世风就是如此,以邻为壑,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为蝇头微利,什么亲朋戚友都敢出卖。试问谁还敢跟别人合伙做事?

再说中国记者,他们素质参差不齐。某记者夜抵西归浦,在旅馆餐厅用饭,他要吃米饭,因时间已晚,餐馆只有韩国面。该记者说:“你种也得给我种出来!”旁边的中国记者看不过眼,劝说几句,竟演变成口角和扭打,脑袋都开了瓢,韩国电视台自然猛拍一通,有无播出不得而知。那位仁兄口袋里有几个钱叮当响,就“烧包”成这样,中国人真成了发达国家的国民,都如此君,那还得了?只怕要在大街上横着走了吧。还有,中国记者团与巴西摄影记者的冲突,虽被中国球团的领导南勇先生所淡化,事实却是,巴西记者和香港记者发生推搡肢体冲突,中国记者要围殴对方,韩国保安将巴西记者带到车里,近百名中国记者围着不让走,要他出来道歉。中国人这会儿倒挺团结,打的是有赢无输的“太平拳”,我看他们比普通球迷都不如远甚。中国与巴西赛后,巴西球员不愿与对手交换球衣,可能与此有些关系,但更大的可能应是当日巴西某俱乐部队与大连队作友谊赛,曾发生身体碰撞和语言争执,赛后交换球衣,中国队员(张恩华?)把对方队长的球衫扔在地上,吐唾沫和用脚狠跺,不巧这名蒙辱的队长就是现今巴西国家队的队长卡富。中国人的气那么粗,他们果然不是“东亚病夫”了。

靠这股底气,中国能晋身发达国家的行列吗?我真不晓得。

再见汉城!我的世界杯之旅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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