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正慢慢悠悠往家走, 快進家門的時候, 聽到後面有人在叫:”老周, 老周,” 老周回頭一看, 原來是鄭三炮. 於是連忙招呼道:”呦, 是三炮兄弟, 什麼時候回來的?” 鄭三炮左手拎了個提兜, 右手很誇張地拍着老周的肩膀, 說:”老沒見啦, 老周大哥! 怪想的. 我昨晚回來的, 想着你這會兒該下班了, 就過來啦. 咋樣, 混得不錯吧.”

老周心裡有些嘀咕, 琢磨着自己和鄭三炮的交情還沒到稱兄道弟的程度啊, 當年插隊的時候沒少了和鄭三炮這幫村裡的小伙打架. 後來進城上大學, 再後來就到了縣裡工作, 和鄭三炮的接觸有限, 今天他這是怎麼了? 前幾天剛在村長那兒提過他, 他就回來了, 這裡邊,,,,,,老周腦子裡轉着這些念頭, 臉上卻帶着笑, 說到:”來了好, 來了好. 快進屋坐.”鄭三炮一邊跟着往屋子裡走, 一邊揚了一下手上的提兜, 說:”我這趟回來得匆忙, 也沒給你帶啥好東西, 就幾樣東北那嘎的特產, 實在拿不出手, 老周大哥可別嫌棄啊.”

老周忙說到:”你這是幹啥, 隨便來坐坐嘛, 還帶什麼東西呀.”兩人進屋的同時, 老周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 看見老婆正在作飯, 就大着嗓子沖廚房喊道:”哎, 我說, 老鄭來啦, 給加倆菜, 我倆喝兩口.” 周嫂在那邊回了一句:”是哪個老鄭啊?”

鄭三炮忙接茬道:”大嫂, 是我呀.” 周太太探了下頭, “咳, 我當是誰呢, 鄭家兄弟呀, 稀客稀客.” 周嫂滿臉堆笑着從廚房裡出來, 一邊給鄭三炮讓座, 一邊對老周說:” 老周你給倒水呀, 沒看我這兒手上都占着那.” 老周招呼鄭三炮:”來來來, 老鄭, 咱倆這邊坐.” 鄭三炮和周嫂道過辛苦, 坐了下來. 見周嫂回到廚房之後, 他從兜里拿出一個紙包, 對老周說:”這是榛蘑, 東北名菜’ 小雞兒燉蘑菇’ 就用這個, 賊香啊. 這個,” 鄭三炮順手又拿出一包, “是上等的黑木耳. 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文化人多吃些這個, 有好處, 能降血壓啥的. 這個,” 鄭三炮最後拿出個小玻璃瓶, 舉在老周眼前, 壓低了嗓門兒說:”是長白山的雪蛤, 可頂用啦, 它就是咱中國的偉哥.”

老周笑眯眯地說:”我這才多大, 就用上它啦.”

“呃, 啥大不大的, 該用的時候就得用. 最好能用到八十二啊, 哈哈哈哈.” 鄭三炮一邊放聲大笑, 一邊又重重拍了一下老周的後背. 老周跟着笑了笑, 然後起身道:”我去看看菜炒好沒有, 你先坐啊.” 鄭三炮忙說:”老周你可別整那太幹啥的, 咱倆意思意思就成.”

過了一會兒, 老周端出來四個菜, 有芹菜炒肉絲, 干燒豆腐, 素悶豆角, 攤黃菜, 還用個盤子盛了五個白面饅頭. 鄭三炮見了, 心想: 難怪村長說老周待的那是清水衙門, 看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老周一邊和周嫂擺桌子, 一邊問道:”我記得咱家還有一瓶小糊塗仙呢, 你給擱哪兒了?”周嫂回答:”我看你也是糊塗了, 上個月你們那兒的蔣處長搬新家, 你不是拿它送禮了嗎.” 老周剛想說什麼, 鄭三炮插話到:”老周你別整別的, 那些個都不夠度數, 咱倆就來二鍋頭得勁兒.”

等老周和鄭三炮上了桌, 周嫂說:”你們二位先喝着啊.” 鄭三炮忙說:”嫂子你甭多忙呼啦,這些菜夠了, 跟這兒一塊吃唄.”老周說:”咳, 你甭管了, 她還得給兒子單做呢.” 鄭三炮一聽, “呦, 虎子回來啦? 咳你瞧我這記性, 現在不正是學校放假的時候嘛. 老周你真有福啊, 我大侄子有出息, 說上大學就上了.”老周一邊給鄭三炮斟酒, 一邊說:”咳,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如今家裡養個大學生還真是個事兒, 那像我們那會兒, 上學不收費不說, 國家還給零花錢呢.”

鄭三炮端起酒盅和老周幹了一個, 接着話頭說道:”說起賺錢, 我到有條路子, 老周你感興趣不?” 老周挾了口菜, 慢慢嚼着, 說到:”是倒騰化肥呀, 還是倒騰柴油啊.”鄭三炮並不在意老周的口氣, 主動給老周倒着酒, 接着說到:”咳, 咱哪能讓你老哥倒騰那些個粗苯的玩意兒, 我說的這條路子是賣保險, 其實也不用你去賣, 你就只管拉人來就成了. 人家都說: 保險業是社會文明發達的標誌. 周大哥你們周圍都是文化人, 肯定好賣.” 鄭三炮說着, 伸手掏出自己的名片夾, 一頁一頁地翻着, 自言自語到:”我留了這人名片的, 哪兒去了. 噢, 這兒吶” 鄭三炮取出名片遞給老周, 老周看了一眼, 然後放到桌上. 鄭三炮接着說:”這位關總, 有能耐!” 老周聽着什麼”拉人”那, 什麼”賣”啊, 覺得那麼彆扭. 就說道:”先不忙那個, 回頭再說吧. 喝酒喝酒.”

兩人吃着喝着, 周嫂從廚房出來, 手裡捧着碗筷, 跟鄭三炮說:”老鄭吃着咋樣, 還合口吧.”一邊說着一邊坐到沙發上, 開了電視機. 鄭三炮說:”嫂子的手藝真沒的說, 好啊. 哎, 你咋不來吃菜呀?”

“我這電視劇就要開始了. 哎, 我的聲音沒吵着你們吧.”鄭三炮忙說:”沒有, 沒有.”回頭跟老周悄悄問到:”今兒晚上不是有球嗎? 巴西的?” 老周咽了口炒雞蛋, 回說:”我不愛看足球, 沒啥意思, 整場跑來跑去也進不了幾個球.”鄭三炮一聽就坐不住了, “那可不行, 今兒我得找地方看球去. 今天這球要是看不上, 我一禮拜都得,,,”鄭三炮本來想說” 一禮拜都得拉不出屎.”終究是沒說出來, 急急忙忙又吃了幾口就告辭走了.

老周送走鄭三炮之後, 回來看見老婆坐在自己剛才的座位上, 正拿着那張名片在看. 老周坐下來, 自己斟了杯酒, 老婆問他到:”這關水芹是男的女的?” 老周頭也沒抬, 瓮聲瓮氣地說:”我怎麼知道.”

“肯定是女的, 叫水芹嘛.”

“那曹雪芹的雪也是從水來的, 他就成女的啦?”

周嫂見老周抬槓, 就直筒筒地說:”那曹雪芹就是有毛病, 整天在小姑娘堆里混, 可以算半個女孩.”

“要是沾了水就有毛病, 那關雲長更有問題! 他們那桃園三兄弟都有問題. 跑哪兒去拜把子不好, 偏偏要去桃園. 這裡邊暗示着什麼? 分桃.”

“嘿, 高論吶! 我說你這文化館的副館長天天就琢磨這點兒事啊, 什麼時候給弄些實惠的回來. 虎子吵吵好久了, 他同學們的手機都換代了, 他還用兩年前的呢”

老周盯着自己的前方, 忿忿地說了句:”錢就是個王八蛋! 是個能大補的王八蛋!” 然後一仰脖, 喝乾了杯中酒, 就自己進屋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