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得是97年春還是97年底，我做微積分Instructor時，教兩個班。一個班來了一個黑人男生L，瘦瘦高高的，個頭有1米88到90的樣子。另一個班來了一個黑人女生M，也是瘦瘦的，大概是1米67，68。 Marquette是私立學校，學費很貴，以白人學生為主，黑人學生極少。大部分班沒有黑人學生。所以他們的出現讓我有點驚奇。他們來了就坐在後面，靜悄悄地不作聲，也不和其它白人同學講話。女生M的成績屬於中下，男生L基本上在及格線附近。 大概上了一個月的課了的時候，一天我接到一封信，是學校運動隊管理辦公室寄來的，說那兩位黑人學生第二天不能來上課，因為有比賽。還說，作為運動隊員他們可能有時會因為比賽而不能上課，希望我理解，並希望我可以給他們一些學習上的幫助。 這裡需要介紹一下美國的體育文化和Marquette 男子籃球隊。美國很多大學都花大錢來辦球隊，主要是籃球隊和美式足球隊。每年的大學生籃球聯賽和足球聯賽吸引了全美的大學生，學生家長，和他們的弟弟妹妹們。要麼到場助戰，要更多的是在學校或家裡的電視前觀戰。據說觀看大學生聯賽的觀眾比觀看職業籃球NBA，或足球NFL比賽的觀眾還多。大學養球隊就是給學校做廣告，吸引高中生來申請入學。那些喜歡體育比賽的學生，很容易比這種氣氛感染，從而報考那些有自己喜歡的球隊或球星的大學。 Marquette 大學長年重點投資男子籃球隊，使其成為美國大學中的一支傳統強隊。雖然沒有北卡，Duke那麼赫赫有名，但也是一支大學生聯賽的勁旅。它40次打入NCAA季後賽(postseason) ,在所有的大學隊中 排名第九。1977年由教練All McGuire 率領的Marquette 勇士(Warriors)隊勇奪全美大學生(NCAA)男子籃球冠軍。2003年，後來成為NBA球星的韋德Dwyane Wade曾經就讀與Marquette, 是當時Marquette 籃球隊的主力，率領改名後的Marquette金鷹隊(Golden Eagles)打入NCAA前四名。同年韋德被熱火第三順位選中，進入NBA，成為職業球員。只過了三年，他就率領熱火隊拿到了NBA總冠軍(2005-06)，並被評為最有價值球員(MVP)。從此韋德成為NBA的超級巨星。不少原來Marquette隊的球員現在在NBA效力，只是沒有一個像韋德那麼星光四射。 我一到Marquette, 先來的中國留學生就告訴我Marquette的籃球隊如果了得，除了77年打全美大學生冠軍以外，當年由穆鐵柱做當家中鋒時的國家隊，訪問美國與Marquette打了一場友誼賽，Marquette贏了中國隊。所以我對Marquette男子籃球隊一直是非常敬重的，經常看他們的比賽轉播。 我接到學校的信時，有點吃驚。這兩位是校籃球隊隊員啊，那是學校的重要人物啊。雖然Marquette女子籃球隊遠不如男子球隊那麼戰績赫赫，但也是一個中等水平的隊。這兩位重要人物來我這裡上課，我可一點也不知道，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不知如何對待他們。他們畢竟是學校的明星，尤其男隊比賽，全校大部分學生不是到場助威就是圍着電視狂呼亂喊的。他們來我這裡上課，我是不是要照顧一下呢？他們學習確實不是很好，多忙啊，又是訓練，又是比賽，還有多少時間學習呢？即使有點時間，還得休息，因為比賽訓練很累人。我大學是田徑隊的，天天有訓練，很累人。田徑隊比籃球隊隊比賽少多了，一年主要比賽就只有一次校田徑運動會，一次高校田徑運動會。而籃球比賽基本上是一個學期，少則十幾場，多則二三十場。而且客場比賽還要飛到別的城市去，對學習是影響極大。 可學校的信並沒有說要我照顧他們之類，就只是了解情況。那我就照章辦事，對他們也和對待其它同學一樣一視同仁。他們倆從來沒有說過他們是球隊隊員，需要幫助什麼的。還是很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大部分課都按時到，缺課的時候很少，而且都事先打招呼，布置的作業也都能按時交上來。唯一的缺點就是上課從來不提問，不發言。 期中的時候，我又收到學校管理辦公室寄來的信。信上附有一張表，要我填寫L，M的學習情況，考試成績，並讓我評定他們學習有沒有困難，需不需要幫助。期中考試男生L考了一個D+， 勉強及格。M考慮一個C。所以我認為M應該可以通過這門課，L需要一些幫助以保證最後的成績在D以上。我知道，校隊隊員的成績有最低要求，如果達不到，就會失去打球的資格。 通過其它同學的議論，我知道了他們兩人都是球隊主力，而且都打後衛。學校運動管理辦公室的人沒有來找我，除了偶爾來的公事公辦的信，email 以外，我並沒有別的接觸。他們除了了解他們的學習情況以外，也沒有對我有任何要求。 隨着大學生聯賽進入高潮，學生也越來越關注比賽了。有時同學議論比賽，也和他們聊幾句。而這兩個學生除了偶然不來，大多數也還是靜靜地坐在後面，認真記筆記。按時交作業。M在我的答疑時間(Office Hours)來問過我兩次問題，態度很謙虛。L雖然從來沒有來過，但還是很禮貌。男子隊比較強，雖然當年沒有後來韋德在時那麼強，但一般都能打入季後賽，所以賽事多，沒有什麼時間來問問題。 期末考完，M總評得了C，L得了一個D+。我完全沒有照顧他們一點，都是貨真價實的成績。他們成績雖然不算好，但是過關了，因為他們學文科，D以上就可以了。美國學生怕數學，每個學期一個班都有幾個學生學到一半退出(drop out)。最後可能還有兩三個得F的。但他們堅持下來了，而且也過關了。比較之下，他們還要打球訓練，着實也是不容易了。 這是我唯一教過的兩個校隊隊員學生，對他們的低調，學校的不干預，印象很深。當時韋德還沒有入校，不然說不定就當上了他的老師了。從我的經驗看，就是韋德，也沒有什麼可以照顧的，學得好不好全靠自己，不及格就是不及格。想在球隊混，你還得滿足學校對學習成績的要求。即使少數像韋德這種球員畢業後可以進NBA球隊，大部分校隊的隊員還是進不去職業隊的。他們必須要靠自己拿到學位，學到真本事，才能到社會上立足。學校不給他們照顧，是美國的平等精神的體現，也是逼着他們學好知識，成為社會有用的人才。 附錄： 我在美國做TA(一） http://blog.creaders.net/Lewei/user_blog_diary.php?did=10276 我在美國做TA（二）：與Jason的緣分 http://blog.creaders.net/Lewei/user_blog_diary.php?did=10770 我在美國做TA（三）：作弊事件 http://blog.creaders.net/Lewei/user_blog_diary.php?did=435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