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她叫麗娜(Lena）。中文名叫潘麗娜。她住在洛杉磯,曾經是鮑伯大叔多年前的老相好。

    鮑伯大叔的原裝太太鄒妹,在傑夫6歲那年因車禍喪生。鮑伯和兒子移民美國後,鮑伯在一個華人駕駛學校認識了莉娜。那個時候鮑伯還吸煙,兜里每天帶着香煙和打火機。一天下午練車,正趕上陰天。教練讓鮑伯在一棵大樹下等候,他先帶一位30歲左右年輕的女孩練一圈。女士優先,鮑伯二話沒說。在遠處看,那位教練和那女孩嘀咕着什麼就上車了。鮑伯取出煙點燃抽着。一會兒,那女孩下車跑到車後掀開油箱蓋看了一下,然後她轉身跑近鮑伯借打火機。鮑伯想都沒想掏出來就交給了那女孩。就在鮑伯蹲下的瞬間,只見那女孩又跑到車的左側,伸手擰着油箱蓋,低頭想打着打火機往裡看。第一下沒打着,第二下還沒打呢,說時遲，那時快,那教練一高地從車上跳下來,大聲“喝”道,“快停手”! 這一聲喊叫讓鮑伯猛然抬頭,他看見那教練上前用力一推,那個女孩便仰天摔倒了。鮑伯起身跑過去,扶起流淚的莉娜,不明真相地責問教練,“你個大老爺們為啥要打一個女人呀？”那教練說,“我讓她檢查汽油還有多少,她不看表,跑下車了,我還納悶呢,就看她跑你那兒借來打火機。我在反光鏡上面看到她湊近油箱口打着火機看油箱,多虧你那破玩意不好用,否則我在車裡被炸上天了......”

    鮑伯聽後笑的前仰後合,那女孩卻哭着說:“讓我檢查油箱裡汽油多少,我不打火機看不到......”

    這種常識性的知識這女孩都不懂,足見她在國內很少坐車。鮑伯大叔知道錯怪了教練,忙上前賠禮道歉。然後他安慰那女孩,並告訴她車內油表會提示油箱裡的汽油還有多少,教練在教她看油表。若用打火機看油箱，會爆炸的。事後,鮑伯大叔做東,請了教練和那女孩吃飯,大家和好如初,但“莉娜”用打火機看油箱,成了洛杉磯駕校史上最典型的笑話。那個事件以後,鮑伯認識了莉娜,後來發展到情侶同居。倆人相處時，鮑伯主動說了自己的身世,但莉娜卻說她的這一領域保密,並一直聲稱自己是獨立的單身女。鮑伯曾懷疑莉娜有家庭,但莉娜不說,他也不願觸及莉娜的私生活,彼此相敬如賓。

    本來兩個人相處的挺好,在一起生活臉都沒紅過,可是有一天,莉娜突然說他老公和孩子要來美國了。鮑伯大叔雖然有思想準備,但他還是覺得來的太突然。驗證了他的猜想,知道了莉娜原本是有家庭的,他充當了第三者,插足了人家庭,他內心很愧疚。沉默了很久,鮑伯和莉娜說了一句“你不該告訴我”,便開車出去了,但他不知道去哪兒。那天是星期日他休息。鮑伯開車轉了一圈,最後他無意識地去了賭場。他賭氣打老虎機,把兜里留存的一千美金全輸光了,但他還是不想回家。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地在漫遊,思緒飄到哪兒,他自己都不知道。莉娜那苗條的身段和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總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他開車抽着煙,一顆接一顆。洛杉磯的夏天很炎熱。鮑伯的壞習慣便是將煙頭從車窗往外扔,若是夜晚火點一片，很容易引起火災。巡警發現一定重罰。那天是傍晚,鮑伯將姻頭往車窗外扔時,煙頭正好打在反光鏡上彈起,被風一吹正好吹進車內很巧地落進鮑伯的脖子上。鮑伯他歪頭一動,煙頭順勁兒又從他的前頸襯衫口處滾進了他的肚皮。這煙頭還會客氣嗎,燙的鮑伯渾身亂動,他手握的方向盤左右亂打。車失去了控制,瘋了一樣撞向一棵大樹。鮑伯的前身,尤其是肚皮多處燙傷。車撞樹過猛,方向盤裡的氣囊出來又打在鮑伯的胸上。那次事故,一輛日本Nissan（尼桑）車撞報廢了不說,鮑伯在醫院裡住了7天才痊癒。有了這次教訓,鮑伯大叔一狠心把煙忌了。

    出院以後,鮑伯戀戀不捨地搬出了和莉娜合租的房屋,他又回到他父親家居住。

    莉娜老公和女兒來了不久,有一天莉娜約鮑伯出來吃飯,飯後莉娜上了鮑伯的車。鮑伯從莉娜的眼神里,讀懂了莉娜想“車震”親熱的信息。其實莉娜也是好意,想像從前一樣盡臨時夫妻的義務。鮑伯猶豫了片刻,他吞吞吐吐她說:“你和你老公......那個了？”

    莉娜聽後,哈哈大笑地回答:“當然了,他是我老公啊！”

    鮑伯陰沉着臉,想了半天喃喃地說道:“你下去吧,我不會再碰你了......”

    莉娜好像被羞辱了一樣,她生氣地說:“你這人是古董啊？這麼守舊!除了你,我只和我老公有那事,你要是找一個沒結婚的女孩,沒準她已經睡了20個男人了！”

   “可我不知道啊,而且有可能永遠不知道！”鮑伯言外之意是眼不見為淨。他雙手握着方向盤,眼睛看着前方不理莉娜。

    熱戀中的男女,在分手前的這個場面都很尷尬。莉娜坐在車裡沉默了一會兒,看得出她仍然戀着鮑伯。她用溫和的語言和鮑伯說:“我老公遲早會知道我和你的事,你就不能忍幾天,等我把他們安頓好了,讓他先提出後,我再帶女兒回你那兒住？”

    鮑伯從車扶手空格拿起自燃的假煙放嘴上,然後轉身和莉娜斷斷續續地說:“不要離婚,要為孩子着想......來美國的中國人,大家都不容易,尤其你老公剛來,東西南北都不知道,別再去傷害他！你......你還是忘了我吧......”

    莉娜滿眼含着淚水下車了,從那次分手後,鮑伯和莉娜再沒有見面。為了遠離莉娜,忘了這段情,鮑伯大叔選擇到外州中餐館打工,後來他把家安在賭城拉斯維加斯。起初他們還偶爾通通電話,後來淡了。最後一次聯繫是莉娜在手機上給鮑伯發了一條信息,信息上說,她去好萊塢看到一尊雕塑像,她說那雕像的前額有點禿,眼睛是左眼雙,右眼單,俗稱賊眼皮。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圓臉。這尊像很面熟呢？

    鮑伯看過摸了下自己有點拔頂的腦門噗嗤一笑,知道莉娜在戲弄他。過了一會兒,莉娜又發來一首詩歌。

    那首詩歌是以中文《鮑伯大叔》命題的:

    鮑伯大叔

    這個雕像是裸體的

    每一處都是誘人的透明

    可是沒有一個他在觀看

    卻有一群的她在欣賞

    一陣騷動

    凝住的呼吸聲中

    所有的眼光都聚焦看那個部位

    但唯有一個她看到那裡的青草黃了

    低頭的鐘擺已經敲響了暮年

    可憐那兩個圓圓的眼睛

    垂下倔犟地盯着寂寞發呆...... 

    鮑伯大叔剛喝完半瓶礦泉水，看完這詩歌,呵呵笑的直打嗝。他知道莉娜還愛着他,但他想了半天,沒有回莉娜。從此,這對相好斷了聯繫。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黑孩,把原本已經斷了線的一對老相好,又給接上線了。

    靜靜的夜，雨後那沉沉的黑色,把賭城夜裡的喧囂聲隔絕，偶爾,單調拉長的警笛聲劃破夜空。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雖然戲逗,雖然短暫，但卻是那麼好聽！

   “莉娜,你還好嗎？”鮑伯大叔從心的深處發出了最真誠的問候......

    突然，妞妞“汪汪汪”地叫起來，牠邊叫邊望着棚頂扒門要出去。鮑伯大叔起來打開門，妞妞猛地串出去等開外門。鮑伯打開外門，妞妞一個高地奔出去跑向後院。鮑伯大叔跟過去，妞妞嗅着到長梯處，那是上房頂的梯子。鮑伯大叔會意，他登着上去，他感覺房頂有人，等他露頭時，什麼也沒看見。這時妞妞瘋了一樣，“嗷嗷”叫着奔前院。鮑伯大叔趕到前院時，他看到一輛美國福特轎車剛啟動，狠勁兒地加油開走了......

    這個人是誰呢，她去房頂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