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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旅美日記之紀實小說
送交者: 一來 2010年10月01日17:32:37 於 [美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萬家亮的遭遇


                                                作者     一來


    

    傍晚5點,我在公司送客人到門口,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叫了起來, 和客人擺手告別後, 我忙返身拿起手機接聽,可是我聽到的確是萬家亮的電話留言:“ 孫老師,我想最後見見您?”咔嚓一聲,對方的話機已掛斷。

   “完了,家亮出事了?”一聲驚嘆!我趕忙按鍵回打。可是,電話里的電腦錄音告訴我,這是州移民局拘留所的總機電話。
    
    我反覆聽了幾遍留言,似乎想從留言中找出家亮被拘留的事由?可是枉然,手機的錄音只有一句話。

    一句“我想最後見見您”讓我的心好痛!我知道家亮將被遣返,但我仍盯着手機,希望再次出現鈴響的奇蹟?

    可是, 除了窗外秋風陣陣地吼叫, 便是院內兩旁松樹桑樹嘩啦啦地響着。

    10月的拉斯維加斯秋天將盡樹葉飄零。一到傍晚 Office(辦公室)非常冷清,偶爾街面上傳來的警笛聲,總給個別留守的人員增加一種無形的緊張感?

    我抬頭看了下牆上掛鐘的時間是傍晚5.30分,我馬上給足療店老闆打電話問明情況,在電話中我得知萬家亮在前天下午與一位被辭退的女工吵架後在當天辭工,聽其他員工說他在長途客運站打了那個女的一個嘴巴子而被警察帶走了。

    吵架?打女人嘴巴子?這是男人做的事嗎?是什麼樣的行為能激怒像家亮這麼老實的男人?

    一種無名的牽掛於心中?是誰有這麼大的吸引力能讓我有如此的擔憂?又是什麼動力讓我去關心一個原本與我毫無關係的偷渡客呢?在美與丑,善與惡的人生經歷中,家亮雖是個小人物,但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總是在我的心裡亮着......                           
    我和萬家亮的相識是在8年前,即2002年4月份,在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市。             

    那時我剛移民美國1年多,通過朋友介紹到一家福州人開的中歺館打雜。每月薪水1200美金。主要工作洗碗切萊拖地擦廁所。老闆是福州長樂人,姓張,已來美國十幾年,他常和員工講:“孫老師是位文化人,不也在我這兒洗碗麼?”又說:“很多的博士生到我家店找工做服務生?年輕的碩士生更多?”
   
    我發現他每次講的時候滿臉都笑開了花,那得意的神情溢於言表,因為從前的張老闆在長樂的鄉村生活是臉朝黃土背朝天。

    清楚的記得是星期天晚上10點,我工作完畢準備回宿舍的時候,老闆把我叫到一旁指着一位骨瘦如柴,衣不遮體的年輕人,說他是剛 從大陸偷渡過來,歷經幾十個國家,行程7個月才到美國,現被安排在歺館學做油鍋。( 油炸類的工作,是技術活。) 讓我幫忙將他帶回宿舍, 並說我明天休息時能否抽空帶他到二手店(大陸叫舊貨店)買些舊衣服給他?我瞅一眼這位忐忑不安的年輕人:剃的光頭剛長出頭茬,眼角微彎,發呆的笑眼,那鼻口中鼻毛外翹也不知修剪,灰濛濛的臉上長有5、6個青春痘。這面相整個兒就是一個刑滿釋放的勞 改犯?細端詳倒有點像演員梁天。但實話說,老闆向我交待的時候沒有一點嫌棄的意思。我同情地看了看翻版的梁天,滿口答應。

    在美國的福州人非常團結,許是他們都有偷渡的經歷,所以只要是偷渡來的福州人,只要紐約總部的聯合會打來電話,他們甘願冒風險也安排。因為每個偷渡人都背着十幾萬美金的外債,這外債是連帶擔保形成的,到了美國境內便由地下錢莊出錢付給蛇頭。而偷渡人從此開始在中歺館漫長的打工還債生涯。他們的工資起點高,什麼都不會,但進餐館起薪就是1800美金不等。學成了馬上2000美金以上。所以福州人特別能吃苦,他們用自已勤勞的雙手,揮汗如雨的幹勁,甚至不惜生命去換來下一代人的好日子。萬家亮便是走進福州人行列中的一位外來人。

    第二天(星期一)我休息。我開車帶着萬家亮去了二手店。
    
    美國的二手店是政府籌辦的商店,專為收入低的老百姓開設的,非常受歡迎。衣物的來源主要是個人捐獻,留下品行記錄。所捐獻的衣物都清洗的乾乾淨淨,便於購買人使用。

    一位虔誠的基督徒曾這樣的評價捐獻人:把自已剩下的衣物清洗乾淨捐獻出來,去幫助那些需要這些衣物的人?這是心靈的清洗!這是高尚的品行!這是不求回報的奉獻!這是善良的人一生堅守的行為!只有心裡健康的人才懂得所做的事要為他人着想。

    到了二手店,我給萬家亮選了3條牛仔褲。(每條5美金)4件襯衣 。(每件3美金4美金不等)2件外套。(每件8美金) 一件棉外套。(13美金)一條皮帶。(6美金)算了下,加稅合計也就53美金多點。
    
     可是,在讓家亮試裝時發生了讓我至今難忘的一幕。
    
     他扭扭捏捏地不脫褲子,我以為他怕我見他身體,剛想走出試衣室他拽住了我?
    
    “大哥!您別走?”話一出口,他竟然抽泣地哭了。
    
    “怎麼啦?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我驚奇地問。
   
     他淚眼抬頭看着我:“不是...不瞞您,從小我就沒穿過褲衩?”說完他羞臊地把頭低在了兩褪之間。
   
     我走進他,拍了拍他的肩,心裡一陣絞痛而哽噎的說不出話來。
    
     過了會兒我說:“快試吧?一會兒我帶你去買!”
    
     在WAL MART商場我為他選襯衣襯褲時,他手捧着襯衣褲仍戀戀不捨地看着女人穿的襯衣褲不挪腳步?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以為他

想給女朋友買一套?可是我猜錯了,他想的是他的媽媽和姐姐。
    
     他不好意思地說:“能不能...給我媽和姐...買一件?大哥,歺館給我發錢就還您?......”
    
     我看到他的眼裡流露出期盼的光來,微笑地說:“ 沒問題!還有哥哥和弟弟妹妹嗎?”
   
    他告訴我還有一位哥哥。我選大號分別給他媽媽他姐姐還有他哥哥各選3套(包括內衣)襯衣襯褲給他,看他像過新年換新衣高興的樣子,我的心裡一陣酸楚!我不由的打量這位還不到30歲的男人?心想:他的家鄉是福州的什麼地方?這麼窮嗎?
    
     當我陪他去郵局往大陸郵寄時,我才知道他不是福州人?是新疆的南疆阿克蘇地區最偏僻的一個村。據說他的那個村在他偷渡美國的前兩年才通照明電。我在心裡劃個問號?他是怎麼隨福州人一道偷渡到美國的呢?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問我:“ 為什麼大陸的地方政府不開設這麼好的二手店呢?”

     我笑了笑說:“我剛來美國的時候也問過同樣的問題?一位作家曾這樣的回答:中國人能自覺的把自已穿過的衣物,洗的乾乾淨淨的捐獻出來去救濟貪困的老百姓?那中國的精神文明教育就不需要了?”

    星期二中午,客人午歺過後員工開始吃飯,(廚房4人餐廳4人共8人)炒鍋師傅(大陸叫廚師)炒了兩大盤萊供員工午餐。剛端上歺桌,開始時家亮扭捏的不好意思動筷,讓他了之後,他便不客氣地不斷地從盤中直接挾大塊的肉放進嘴裡,直到嘴裡再也塞不進,他才磨擦磨擦地嚼起來。我從來沒見過這吃相?員工一看,挾些萊放進碗裡起身走了,老闆也看不下這吃相,起身和我說:“孫老師,麻煩你教會他怎麼吃飯?”說完頭也不回,氣哼哼地走進廚房。
    
     萬家亮滿嘴是飯菜地愣在那裡,不知是吃呢還是不吃?
    
     我苦苦一笑地圓場:“吃吧,家亮。吃飽了才有勁幹活?”我邊說邊用手比劃着,意思是快吃,別管他們怎麼說。
    
     家亮很快就吃完了。兩大碗米飯,那兩盤萊其他員工少量的挾點, 剩下的菜他一掃而光。 看他吃飯萊的香勁開始也增加了我的食慾,可是飯菜進到我的嘴裡味道就不一樣了?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到後來我反倒沒胃口了。
    
     吃完飯,我按老闆的吩咐把家亮叫到了外邊開始訓導他。

     我告訴他在公共場合與同事就餐時,要使用共用的筷子或夾子,把你喜歡吃的萊,挾到你自已的碗裡或空盤裡再食用?因為這樣做是尊敬別人,防止把疾病傳染給他人。吃飯的時候,要慢慢食用,不要狼吞虎咽?喝粥的時候儘量不要喝出聲?要注意自已的吃相影響別人就歺?尤其在萊少的時候要知道謙讓?就歺時不要講話,要記住先人家後自已?只有這樣做人才受歡迎 ......

     家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低頭說:“我只念了一年書,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人教過我?”

     他停頓了片刻,抬頭看着我說:“老闆都喊您老師?那我以後也叫您孫老師行嗎?我不會的,請您教我?”
     
     從那次談話以後,家亮便一直稱呼我孫老師。

     在那家餐館我做了半年打雜工,我便應聘到一家報社任副刊編輯。儘管薪水少些,但我終於能做自已喜歡做的工作。

     可是好景不長,我的工作不能得到妻子的理解和支持而不得不放棄。的確,在美國的壓力太大?每月收入太少很難維持一個家庭的支出?於是我到外州打工,這一走便是5年,從此與萬家亮失去了聯繫。

     2007年春節,我已定居賭城拉斯維加斯,買了房子並考上了出租車執照在一家出租車公司開出租車。

     巧的是在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去機場載的第一位客人,便是5年前我在丹佛那家店打雜的歺館老闆張召弟。

     真是無巧不成書。張老闆每年春節都到拉斯維加斯放鬆的玩3天,用他自已的話說送給賭場的錢足夠再開10家中歺館。我知道他老婆離開他的主要原因是他嗜賭如命。不過從張老闆那裡我得到了萬家亮的消息。
     
     一路上,張老闆不停地講着萬家亮的故事。

     我走以後,家亮一直在張老闆家歺館做了4年。從油鍋工到炒鍋工。從1800美金到2800美金的月薪水,家亮還清了所有偷渡欠下的外債。通過律師辦身份,因他是新疆的漢族人,移民局未通過他的難民申請。他一直上庭,一年又一年。他有工卡允許他打工。

     前年的10月,他到一家福州人開的大型Buffet(自助歺)店做炒鍋,月薪3200美金。一天他將醬好的一大盆牛肉和打雜工倆人端起往檯面上放時,因油鍋工換油不小心滴落在廚房地上沒及時清理而使家亮抬着一大盆牛肉滑倒,後背正好卡在一案角上又摔倒,至此造成家亮脊椎骨骨折的後果。家亮在醫院住院一個月,因歺館給員工購買的保險最高額2萬美金,保險公司不再支付費用,歺館老闆和家亮的堂兄說,一次性支付家亮4萬美金,家亮在堂兄的勸說下,竟然同意出院了?現在家亮在歺館租的房用藥休息不能工作。

     張老闆講完後補充道:“在我家店做的挺好,  就因他叔家的堂兄在那家店當大廚,(他們一起偷渡來的)讓他過去幫他, 給他薪水高,他就去了。這下可好,成了廢人?”

    我看張老闆講的口乾舌燥,忙將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過去。

    張老闆接着說:“脊椎骨骨折意為不能乾重活,甚至...結婚都不行?這要是賠嘗,一百萬都不止,可他的堂兄只讓他要4萬美金,在美國,中國人的命本來就不值錢,而家亮的命更不值錢?窮命啊,沒辦法?”

    在美國打工,你來我走,大家都是人生的過客,彼此不會牽掛誰,這好像已成為共識。張老闆講了家亮的故事我也只是聽聽,並不在意,因為大家都在拼命地賺錢,不關自已的事自然不想多問。分手時處於禮貌我給張老闆留下了我的電話號碼。

    一年以後,我自已申請組建了公司,並與朋友合開了一家中醫保健面部美容按摩店。

    也是金秋10月,我和合伙人在星期日的晚歺後,正在我家討論增設分店的若幹事宜,我接到了萬家亮的求助電話。

    家亮在電話里說,為了合法身份他上庭被移民法官判令遞解出境。他的工卡還沒到期,(其實已廢止)他求我能否給他找一個輕點的工作掙幾個月錢再回大陸?

    在美國類似像家亮這種身份的中國人很多?只要在華人區,只要不惹事,沒有哪個部門去搜查盤問。

    我知道是張老闆告訴家亮我的行蹤和電話。我也知道家亮幹不了重活。於是我告訴家亮等我的消息。

    我的合伙人提出了很好的建議,說中國城一家足療店正請人,老闆我們很熟,打個招呼應該可以。用手做足療應該能行?

    第二天我給家亮找好了工作,通知家亮來賭城試工。

    就在家亮來我家住的那天晚上,我進一步地了解了家亮的身世,也開始關注家亮的命運。

    原來家亮出生就沒有見過父親。他的家鄉是個石頭城,只有十幾戶人家,大多靠打獵為生,而且維族人多漢族人少。他的哥哥叫家明,他的姐姐叫家香。因十幾戶人家,所以是新疆最後一個通上照明電的村莊。他父親臨終前和懷有家亮的母親說,聽說村里很快就通電了,孩子出生,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起名叫家亮吧?如果是男孩,等他大些就讓他去投奔他叔叔,千萬不要讓他再打獵?

    很難想象家亮的母親在丈夫去逝後,是怎樣帶着3個孩子度過那艱難的歲月?

    在家亮的印象里,母親是彪悍偉大的!為了養活3個孩子,不再嫁,起早貪黑,身穿獸皮,翻山越嶺。

    在家亮的印象里,姐姐是溫厚可親的!媽媽去討食物,姐姐照看着家亮,背進背出,生怕家亮有半點損傷。

    在家亮的印象里,哥哥是強壯的!小小年犯紀便弓箭在身手持獵槍,成為一個貧寒家庭的脊梁。

    就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家亮飢一燉飽一燉的長大了。在他20歲那年,他媽媽為了確他父親的遺願,讓他帶上哥哥賣獵物的二十幾元人民幣,去福州長樂投奔他的叔叔。由於他叔叔左腿殘疾, 加上他是外來人,沒人為他擔保登上偷渡的賊船。要知道,這賊船儘管風險,但確是通往富裕的捷徑呵?這是很多福州人夢寐以求的嚮往!家亮怎能抵抗這“錢途”的誘惑?一個連刀山都敢上的人,那賊船縱然是火海他也敢跳呀?所以家亮一直在長樂靠做零工交牙過着日日饑寒的生活, 目的是能偷渡美國。直到6年以後他已被福州長樂人所接受並把他視為長樂人, 才在他叔叔和其他好友的連帶擔保下, 終於登了偷渡的賊船, 途行7個月, 一行18人, 中途死了3人, 最終來到美國只剩下15人。

    從去年的10月至今,整好是一年的時間,誰能想到被遞解出境的萬家亮,竟為打女人被抓進了移民局拘留所?

    第二天上午,我將自已洗好疊放在櫃中的舊衣褲裝進一個大的旅行袋,又去二手店買了些衣褲,將旅行袋塞的滿滿的放進車裡便開車前去拘留所見家亮。

    在會見室隔着玻璃窗我見到了帶手銬的家亮。

    他面部消瘦,灰黃的臉色,一見便知是個身體極不健康的人。

    拿起通話機我還沒有開口,家亮的眼淚已經劈里啪啦的滾落下來。

    我擺擺手,拿着話機說:“先別哭?時間有限?告訴我為什麼?”

    他止住抽泣,表情冷酷地向我講述了事發經過......

    這個女人叫陳英(曾用名)遼寧省鐵嶺人。48歲。自稱師範學校中專畢業,曾做過3年代職教師。來美國7年,持庇護綠卡。一直在按摩店做按摩員。因美國各州規範按摩行業, 要求持執照上崗工作, 陳英沒有全美按摩執照只好做足療按摩。足療執照簡單,只要有工卡,足療店給員工向州政府申請就行了,不需要培訓。

    這個陳英是個非常愛美的女人,但她的美法令所有熟悉她的人鄙視。女人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美要美的坦然,美的大方,美的乾淨,美的問心無愧!可是陳英是怎麼個美法呢?請讀者一品。

    她每個星期六休息的時候都去美國的大型商場去買時裝,而且不低於100美金的時裝。買到家以後,她小心地剪下標籤放好,然後試穿一個星期,在下個星期六她又去商場退回,然後再買新的時裝,試裝一個星期後再退。她在足療店做工半年, 她穿遍了各大商場的時裝,可是她沒有買過一件屬於她自已的時裝,但卻天天穿着暫新的時裝。

    這也是一種活法,可是她老的時候回憶這段風采心會不會痛?

    這個女人之所以被老闆辭退,是因為一個員工舉報她在給客人做足療時,按摩客人的生殖器官。(俗稱打飛機)老闆責問她的時候她不承認,對此老闆給她3天的時間讓她另找工作,這期間她只做替班。

    失去了工作她恨之入骨。也不知道她恨的是誰?老闆?還是告密的人?她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做工使用的物件上。扔在桶里換洗的毛巾, 是用漂白水浸泡的, 可她把麻布和手紙一起扔進桶里,正好輪到家亮清洗毛巾?家亮氣憤地向老闆反映說:“這‘活’呀怎麼幹呀?”老闆一氣之下當日辭退陳英,並限令她於第二天早上離開足療店為員工租住的房屋。這女人臨走時像潑婦一樣地指着家亮的腦袋罵道:“ 早產的太監,看讓你媽夾的那頭型?在我面前裝B!”

    家亮雖然沒文化,但她從來沒受過這種氣呀?尤其是脊椎骨折影響男人的性功能,本來就自悲,咳!她竟然罵家亮太監?更過份的是污辱他的媽媽?是可忍,孰不可忍!家亮隨手拿起一油瓶撇了過去, 陳英一歪頭沒打着,但已把她嚇的半死。她嘴裡仍不停地罵道:“遞解犯就是勞改犯?”但聲音已小了許多。

   老闆擔心出事,當晚就讓陳英搬了出去住進了家庭旅館。

     家亮在氣頭上向老闆辭了工,可他回到住處發現陳英那女人把家亮買的一盒精鹽,一小瓶白胡椒粉,一瓶醬油,3個土豆......全部扔掉。家亮坐在床上一聲不吭,想了半夜,第二天起早就趕到中國城,等待開往絡杉磯的大巴。當她看到陳英在往車上搬皮箱時,他走過去拽過陳英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打的陳英鼻口流血。

     圍觀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尤其是男人打女人,而且是在法治國家的美國?愛打報不平的人上前圍住了家亮,不讓家亮離開,家亮也沒想走。不到10分鐘兩輛警車趕到了現場並給家亮扣上了手銬。

      陳英這女人一看事情已不可收拾,擔心事後出人命?她慌慌張張地向警察講是誤會,不追究家亮打她的責任?圍觀的中國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猜到了這裡的隱情,再看家亮也不象地痞流氓,於是議論紛紛。但警察不管這些,一查證件發現家亮是遞解出境的在逃人,馬上帶走送進了市中心拘留所。

      在為家亮辦理拘留手續時,市中心拘留所一查家亮記錄馬上提出了異議?1 家亮被遞解其管轄權是移民局。2 被打者不追究家亮的人身侵權責任而不能起訴。3 家亮身患重病?一旦犯訛政府要承擔所有費用?最主要的是第3點。

      執法的警察一聽家亮的特殊情況,馬上和州移民局取得聯繫,僅1個小時移民警察便前來把家亮接走。交接完後,那倆位抓家亮的警察,相互對視了幾秒鐘後長出一口氣,心想:“這小子要是打賴?那就沾在手裡了?”


  m   家亮雖然貧窮,那是原始的尚未改變的遺留?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國人,他骨子裡確是善良的,他的本性沒有犯訛的土壤,他的智商沒有打賴的心機,他的行為是處於對人類美好願望的保護,  他的做法是一位文盲者闖入了文化領域制定的禁區而茫然不知所措?他的選擇?在飢餓面前他沒選擇?從情理上判斷家亮他沒有錯!

      聽完了家亮的陳述,我竟然語遲?想了半天開始責怪:“這麼傻呢?你什麼身份不知道嗎?做事不考慮後果?”

    “我知道錯了,孫老師!可是,我心疼那罐精鹽?”說完話,家亮避開我的眼光抬起帶手銬的手撓自已的頭。

    “精鹽?5角7分錢一罐的精鹽?”我驚呆地瞪大了眼睛。

      家亮抬起頭看着我說:“可不!我20歲離家的時候還沒見過鹽可加工成粉末狀?”說着他還用母指和食指揉搓了幾下。“我家用的都是大粒鹽,在歺館那會兒,我就非常喜歡美國產的精鹽,那女人給我扔掉的那罐,是我和老闆要的,還沒用完,她給我扔了? 我媽媽一輩子了,都沒用過這麼好的精鹽?她竟然給我扔了?給我扔了?給我扔了?這個該死的婆娘......”

      為了5萬50萬500萬美金可以去殺一個人?可為了5角7分錢一罐的精鹽追趕着去打一個女人誰聽說過?

      可是親愛的讀者, 假如你是從貧困的深山裡走出來, 我相信你一定會知道油鹽醬醋柴對一個老百姓來說是多麼重要? 民以食為天,這不是口號?

      通過移民局警察我把帶給家亮的舊衣褲留下便返回公司。第二天下午3點,萬家亮被遣返中國大陸。

      2009年10月的一天,我收到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原來是精刻的根雕?一位中年人在前面,後面跟着一位年輕人。腳下是用木藤粘貼上去的路......

      我猛然想起家亮在拘留所和我告別時講的最後一句話:“ 孫老師,我回去一定選個好樹根,做個根雕送給您!”

    我拿起根雕再看盒內,發現了一封信和一張紙條。

    我打開信,一行工整娟秀的字體映入我的眼帘 ......

    孫老師:您好!

        根雕上的那位中年人是您,像嗎?後邊的那位年輕人是我。這是我的心願!

        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出錢為我哥哥、姐姐建了兩處大房子,我又給我哥哥買了大掛車讓他跑運輸。我和我媽住在我哥哥家,全家都過上了好日子。我還有10萬人民幣都交給了我媽,再也不讓她老人家受苦了,讓她安度晚年!
        
        我知足了,在村里,我家現在是最富的爆發戶。

        我感謝您孫老師,是您教會了我怎樣做人!我要教會我的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怎樣去做一個好人!

        我的家鄉變化可大了,真希望孫老師能來南疆的石頭城,遊玩塔里木河,攀登托木爾峰......

                                                                                        此致


        祝您身體健康!

                                                             萬家亮   (侄女:萬曉晴代筆)

                                                                                         2009年9月20日

         
        我翻開摺疊的紙條一看,霎時間我的後腦一陣涼風,身體硬是僵在了坐位上。只見紙條上家亮歪扭的寫到:

      “ 我不行了孫老師。我不想花錢治病了?來生,來生我要做您的兒子!......家亮。”

        一股暖流湧向我的全身,我再也無法控制我的感情,手拿着根雕像,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從我的眼裡奪眶而出......

        
        家亮死了,死於無法忍受脊椎骨的疼痛而吃了過量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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