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曼荻

　　靈靈原本在中國，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一段網戀，飄洋過海，嫁給夫婿。網上的甜言蜜語卿卿我我，變成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醋，美國生活並不是期待中的童話世界，靈靈便有些失落。

　　夫婿青松是美籍華裔，他的情況靈靈來美國之前是曉得的：一份平常的工作，一個普通的家庭，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如果兩個人同在中國，不知能否相遇相知，不知能否結為良緣。只因為夫婿有着美籍的背景，在中國時靈靈整日憧憬的便是美國生活，抵達美國後的生活還沒有放到桌面上考慮。

　　靈靈是拿着未婚妻簽證進來，然後要在九十天之內結婚，才能申請到綠卡。綠卡有了，心思也寬了，整日看着青松，左思右想，總覺得不是心中理想夫婿。她怪青松沒有責任心，整日沉迷打電子遊戲;怪青松沒有遠大理想，安於現狀做一個公司小職員;怪青松有一個在美國只算中產的小民家庭，她還要工作賺一份生活費。可是語言不通，靈靈找到的工作和她的專業並不對口，不過是在餐館做出納而已。美國生活，並不是幻想的桃花源仙境，不過是每日的平靜生活，儘管物質豐富，名牌都穿得起。

　　漸漸地，這種心思壓得靈靈有些怨氣，工作回到家，靈靈覺得很累，看到青松有些莫名的怨氣，頻頻發脾氣。青松一開始總是陪着笑臉，遷就着美麗年輕的妻子，他以為這是成長在不同國度的文化隔閡。他不是一個出類拔萃者，但絕對是個好人：心地善良，笑容陽光，對人和氣友善。然日子久了，青松有些覺得耳邊的人太絮叨，又頗有教養，不願和太太計較，漸漸地笑容少了，話語也少了。不過青松依然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早上在她起床前給她準備好早點，每月將家裡的賬單悉數支付，從不讓她操心。

　　靈靈在國內原本受到很好的教育，本性善良，性格溫柔，是個快樂的精靈。到了美國卻變得不快樂，看到青松不和她正面衝突，卻以冷戰的態度對待，每日回家似乎對着空氣講話，反而束手無策起來。

　　靈靈在美國沒有什麼朋友，偶爾相遇，對我無話不談，希望能為她解惑。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初時告訴她，這是她自己的事情，鞋穿在腳上，舒服疼痛自有自知。不過問她一個問題：為何當初決定嫁給他?

　　靈靈講起自己和青松的故事，講起兩人初始的愛戀，眼睛明亮怡人。青春的愛情，就是如此般滋潤人的情懷。

　　又問她：那麼你覺得當初愛的那個人改變了?還是你要改變他?靈靈想來一下，眼睛有些黯淡：是自己覺得夫婿不求上進，有些要改變他。

　　對她說：如果你覺得你無法改變這個人，又無法接受這一份平凡的愛，那麼你就早些離開，畢竟，長痛不如短痛，你有選擇自由的權利，去追求你理想中的轟轟烈烈的愛情吧。

　　她看着我，有些詫異，可能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讓她做出選擇，似乎是一個難題。她在異國他鄉舉目無親，青松是她最親密最近距離的人。

　　其實生命中都是平凡的愛，哪怕最初是如何驚天動地，在經過蜜月期，都會變得平淡，融入凡塵。如果不能接受一份平凡的愛，最好就趁早離開。

　　一段時間後，靈靈挽着青松來看我，才第一次見到她的另一半，他們眼中有許多難言無需掩飾的默契。靈靈很大方地介紹，她似乎開心無比。青松看起來很穩重，有一張值得信任的面孔。靈靈說：她本是平凡，這份平凡的愛讓她踏實。

　　不知她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