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陳成不容易，身為男人，是家裡的脊梁骨，有了苦只能往肚裡咽。陳成的第一個老闆是個印度人，非但小氣吝嗇，而且脾氣暴躁。給的工資少不說，一天到晚對陳成橫挑鼻子豎挑眼，一有機會就逮着他罵。面對辱罵一開始陳成還總是忍氣吞聲，逆來順受。但是這個近乎虐待狂的傢伙，你越不做聲，他就罵得越歡。終於有一天陳成受不了了，讓阮心以他的口吻給勞工部寫了一封信，控訴這個老闆隨意辱罵員工侵犯他人人權的行為。也許是這封信起了作用，從那以後老闆對陳成變得客氣起來。儘管如此，陳成還是打算離開那裡，寫信給勞工部就是想出出這口惡氣。

離開印度廠的陳成去了一所專科學校參加機械師的培訓，結業的時候拿到了一張機械師的證書，正是這一紙證書為他打開了一家日本工廠的大門。 這家日本廠為陳成提供了大把練手的機會，很快陳成從以前的操作員變成了調試員，所謂調試員就是根據產品的要求調整一些數據，機器就可以按照這些數據來自動運行。一年以後，有了實戰經驗的陳成再以日本廠為跳台換了一家福利更好的白人公司，期間陳成利用業餘時間選修了CNC編程，為日後找到更高薪水的職位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沒買房以前，陳成和阮心先後換了幾個住處。第一個地方是半地下室的那種公寓，房東是個長着一雙鷹眼的東歐人，他會找藉口進入陳成和阮心的私人空間，指着廁所淋浴噴頭的開關告訴他們：擦肥皂的時候要記得把水關掉。冬天來的時候又提醒他們：如果開窗，一定要把暖氣關掉再開。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一句話來形容這個房東就是：he is a pain in the ass。

陳成他們和房東關係的激化是由那台老掉牙的冰箱而起，這是一台陳成和阮心從未見過的冰箱，冰箱的冷藏櫃裡總是積滿了冰塊，這讓本身就很小的空間幾乎放不下任何東西，陳成不得不用小刀定期清理裡面的冰塊。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冰箱有時候會無緣無故地停止工作。約了房東來看冰箱的那天，冰箱卻又處於工作狀態中，於是房東不予理睬。後來冰箱停止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阮心沒辦法只有將冰箱裡的菜放到涼台上，陳成氣急敗壞對着冰箱一頓拳腳，哪知那狗屁冰箱竟然啟動了。阮心也學着陳成的樣，冰箱不工作的時候就用手拍打拍打，可是沒多久這招也不靈了，冰箱徹底癱瘓了。

他們又找來房東，那東歐人看完以後說，冰箱是陳成弄壞的。證據是，在冷藏箱積雪的地方有陳成用小刀鏟雪留下的劃痕，這冰箱是陳成用了非恰當處理積雪的方式才壞的。房東拒絕修理或替換冰箱，除非陳成他們自己出修理費。陳成和阮心當然不服，因為冰箱的緣故他們的生活這幾個月一直處於非正常狀態，這個損失怎麼算？於是就有了陳成和阮心把房東告上法庭的事情。

當法庭的傳票寄到房東手裡的時候，這個老奸巨猾的東歐佬就開始讓他的秘書準備資料了，當然包括冰箱的照片。阮心和陳成也沒閒着，他們在大樓里挨家挨戶敲門，想爭取到其他住戶的聯名投訴，雖然不少人對房東都有抱怨，但願意簽名的人卻寥寥無幾。

開庭那天審理這案子的法官竟然也是個東歐人，顯然房東上庭的經驗相當豐富，一開始就將陳成和阮心陷於被動之中。十分鐘不到，審理結束，阮心知道這次勝訴的可能性很小。果然兩個星期以後，法院的來信證實了阮心的猜測。他們不得不付給那個房東二百多塊的修理費，並承擔了所有上庭的費用。

那不久，陳成和阮心就搬家了，他們恨不能快點離開那個可惡的房東。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們搬到了一個很安靜的住處，這裡出門就是公共車站，離學校和家庭醫生都很近，最吸引阮心的一個原因是，每天她只需走幾步路就到她上班的公司了，這意味着他們省下了買第二部車的錢以及多一部車所帶來的額外費用。當阮心一眼看見新廚房裡那台又大又寬敞的冰箱時，興奮地衝着陳成嚷道：快來看呀，這下好了，以後你都不用除冰了！”

搬家的時候正好是秋天，門口的園子裡是一株長滿紅葉的灌木，火一樣的顏色，在陽光下分外奪目，漸漸寒涼的天氣因了這株植物而多了些溫暖。寒暑易節，冬來春往，當又一年春天到來的時候，阮心在門前的土壤里種了兩株玫瑰和大片的蝴蝶花，她小心翼翼地撥弄着土壤，仔仔細細地把苗放進去，就仿佛她種的不是花，而是滿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