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是指在正式找到全職本專業工作之前的一切有報酬的工作。打什麼工不重要，報酬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工本身是個必不可少的課程，是我專為肅清獨生子女政策所帶來的毒素、學習做加拿大人以便融入加拿大社會所設的“社會大學”課程。

    在L出國前我就告訴給他我的這個想法，而且還告訴他，一旦踏出國門，“每次回中國探親的一切費用必須以自己的打工所得支付”。所以他在我們要求他準備打工時沒有抗拒，反倒是我自己心裡沒底，就他那基本條件，有哪個老闆願意雇他呢？

    沒想到L的運氣出奇的好，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這全靠我們的朋友R幫忙。R是一家華人餐館的老員工，說“老”，其實也只有二十多歲、兩年工齡，但R為人處世活泛，上下關係都能處得很好，是我們在那裡吃飯時扯閒話聊天認識的，然後一直保持交往就有了些許交情。當我們向R說出想讓L出去打工的意思後，R就幫忙去找老闆說，這一說還真說成了，連面試都只是走一下過場。事前我還真擔心L一試工就會被人趕回家。要知道華人老闆是出了名的小氣、挑剔、刻薄雇主，而這個東南亞的華人移民老闆偏偏是個例外，不能不說L的運氣是出奇的好。而且R的活動能力大到所有人都給他面子，不論L多麼笨多麼給人惹麻煩，別人只是對R說：“哎，R哥，教教你那小兄弟吧······”。

     L打工的職位是busboy，是前台服務區的最低職位，營業時除了不能下單點菜，所有打雜事都管，營業後也是做一切有關清潔收攤丟垃圾這類打雜。剛開始每周只做周五晚上的六個小時，放假時看情況也許加上周六周日，按時付薪加小費，多勞多得。

    一個連掃把抹布都不會用的嬌寶寶到了餐館為客人服務，那種難堪和艱苦L不說我也知道。我事先告訴過他我能想象的情形，也告訴給他這個鍛煉的必要性：“一個人的一生必須吃的苦和能享的福基本是個常數，你的頭二十多年享的福已大大預支，所以說你現在是要還你欠下的吃苦債。你現在還年輕，還得起，等到中老年時再還可能就得拿命去還了。如果遇到打擊覺得不公什麼的，回來跟我們說，讓我們一起想辦法過這一關。”

    在這件事情上，L讓我們操心最少。他第一天打工回來，說他累得不得了，腳疼，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只想馬上倒下，但還是按要求例行洗漱完畢才上床。我們對他說：“年輕人，睡一覺體力上的累就沒了，只是千萬要當心別在工作中手忙腳亂弄傷自己。”這之後，他也只是在最初半年說過“累”、“因某事被人指責”什麼的，從未表示過不想幹了，甚至那次他的右手燙傷了也不願休息，還和同學開玩笑，說是一拳把人打趴下了所以傷到右手關節處。不過這是他打工一年多里僅有的一次受傷，比我預料的要好。

    L也沒讓R操太多心，慢慢也干出人緣來了。首先是只要L要求，經理們就給他加工作時間；另外是每天賣剩的成品食物，L也能分到一份當作宵夜（以前是等L幹完活，食物都被分光了，只能回家吃）。不像是個只會給人添亂的討厭鬼，至少和普通員工差不多了吧？

    打工讓L獲益多多。他看到的主要是掙了多少多少錢，讓他少了許多“啃老”的自卑感。我看到的主要是他接觸社會人群後帶來的進步，有人品上的、道德觀念上的、性格上的、人生經驗上的、處世技巧上的、身體上的······實在是數不勝數，就打個比方吧：就沖他打工帶來的進步，不要工錢或倒付錢我都干。

    現在L的“體力社會大學”已經畢業，因為Seneca College 給了他一個助教的工作（Tutor，不是中國大學中的助教，是專為低年級學生答疑和輔導作業的校內學生打工職位），進入了“腦力社會大學”，這種工作經驗寫入簡歷對將來找工作很有幫助，而且報酬也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這份工作得來不易，是對L學習進步的集中肯定，說明他的專業成績和英語水平能夠指導別人了。在他第一學期結束時，因為他在“C語言”學習中表現超群，他的“C語言”老師就告訴他，老師將推薦他做助教，讓他準備寫申請。一直等到第四學期才有了助教的空缺，接下來是交申請、面試、培訓一步步過。現在是第五學期，開學也是開工，課餘每周打工十小時，比以前更忙了，也比以前更接近“留學，然後移民”的目標了。這是一個鼓舞人心的良性循環。

(原發布於2012-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