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環境在你心中

張石

《大方廣佛華嚴經》這段詩偈主要是在講佛教修行“直心”的重要性。《維摩詰所說經》“菩薩品”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佛對光嚴童子說，你去看一下維摩詰居士（1）的病怎麼樣了？光嚴童子回答佛說：這個任務太大了，我承擔不起。為什麼呢？我想到過去，我離開毗耶離大城時，維摩詰居士剛好要進城，我上前施禮問他：居士從那裡來？他回答我說：我從道場來，他回答我說：我從道場來。我問他：是哪個道場？他告訴我說：誠心誠意就是道場了，因為這裡沒有虛假。
光嚴童子也是當時在家修行的一位居士，可能是嫌當時城裡太嘈雜，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去修行，但是維摩詰居士告訴他：最好的道場就是你的誠心。
陶淵明在《飲酒》這首詩中云：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人境本來是車馬水龍的，但是陶淵明為什麼感覺不到“車馬喧”呢？那是因為他心在幽靜之處，嘈雜自然遠去。
無論維摩詰居士之言還是陶淵明的詩，其實都在講一個人與環境的問題。人們一般在不成功的時候都會去外部尋找原因，諸如家裡沒有錢勢，工作環境太不好，周圍的人都與我作對等等，但是人有時能夠改變環境，而在大多數的時候是難以改變環境的，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不斷地適應環境，並從環境中不斷發掘使自己成才的因素，變被動為主動，變逆境為動力。
南北朝北魏醫僧曇鸞大師的《往生論注》裡說：“有凡夫人煩惱成就，亦得生彼淨土。”
意思就是說：所謂凡夫就是煩惱構成的，也可以到達淨土。更進一步說，就是“不斷煩惱得菩提”，就是說：煩惱是悟道的砥石，每一次煩惱，都為開悟增加了一次機會，每一個煩惱，正是悟道的階梯。
不好的環境，對自己來說不理想的環境，也是開掘自己才能和毅力的砥石。
《史記》著者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俶儻非常之人稱焉。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戹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氐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
翻譯成現代文就是：
古時候雖富貴但卻名不見經傳人多得數不清，只有那些卓絕不群的人才流傳百世。西伯姬昌被拘禁而推演《周易》；孔子困窘不堪而作《春秋》；屈原遭放逐，乃賦《離騷》；左丘明失明，才著《國語》；孫臏被截去膝蓋骨，《兵法》才蔚為大觀；呂不韋被貶，移遷蜀地，才有《呂氏春秋》春秋流傳後世；韓非被囚禁在秦國，才寫出《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都是一些聖賢們抒發憤懣之作。
這裡是的道理就是：“自古雄才都磨難”，苦難和逆境成就雄才,而在逆境中是否能夠成才，不是改變環境或者逃離環境，而在於你怎樣在無法改變的環境中縫隙中濃縮自己的才能。
這也使我想起奧地利小說伊爾莎•艾興格（Ilse Aichinger）的短篇小說《被縛之人》，這篇小說中的主人公在馬戲團里工作，當他被綁縛時，他能同時與幾隻狼搏鬥，演出極其精彩的節目，然而解開綁縛他的繩索，他卻發現自己面對狼群束手無策，只能逃跑。
有時殘疾人相反會有某種突出的能力也是有現實的道理的，荀子在《勸學篇》中說：“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日本也有諺語說：“聰明者窮困。”這都說明一個道理，就是體魄強大，耳聰目明的人，並不一定會比從表面上看在這兩方面都是弱者的人們更有成就，因為健康而聰明的人選擇的餘地非常寬廣，他們往往會朝三暮四，不斷更換自己的工作與選擇，而有些殘疾人的選擇範圍一般來說會比普通人狹窄，但是這也會促使他們一以貫之，持之以恆，對一項事業和一種工作精益求精，以達到荀子所說的“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的至高境界。因此，一個社會對殘疾人就職、就勞的積極推進，不僅僅是一種福利的付出，更是一種人才的培養，潛能的開發與財富的積累。

（1）維摩詰菩薩（梵文：Vimalakīrti摩居士）：是釋迦牟尼佛時代的佛教在家修行者，以在家居士的形象積極行善、修道是《維摩詰經》的主角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