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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到底是什麼?
送交者: 彭運生 2017年01月16日16:31:20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悲劇到底是什麼?

 

關於“悲劇”的著名定義已經不少了,只是這些著名的定義都不是直接從《俄狄浦斯王》和《哈姆雷特》這樣的作品中抽象出來的。實際上,正是在這些文學作品面前,所有的著名定義都會暴露出自己的缺陷。不能有力解釋《俄狄浦斯王》和《哈姆雷特》的悲劇理論,我們就應該承認它們不是什麼科學的理論。而能夠有力解釋《俄狄浦斯王》和《哈姆雷特》的悲劇理論,大概莫過於直接從這些文學作品中抽象出來的理論了。

據實而言,本文作者是在抽象出一般文學傑作的本質之後,再去觀察《俄狄浦斯王》和《哈姆雷特》這些作品,才抽象出“悲劇”概念。“一般文學傑作的本質”被命名為“人性”。人性是目的與智慧的統一體,是運用自身智慧實現自身目的的過程。每一件文學傑作都是某種人性運用自身智慧實現自身目的的結果或者方式。“悲劇”不同於一般文學傑作,在於每一件悲劇作品中存在兩種人性,這兩條人性運用各自的智慧去實現各自的目的,而且這兩種人性之間往往發生打鬥。“悲劇”不同於一般文學傑作,因此還意味着:在一般文學傑作那裡,每一件傑作只有一個主人公,這個主人公就是其中人性的象徵;而在《俄狄浦斯王》和《哈姆雷特》兩部作品中,因為其中有兩種人性,所以各自有兩個主人公,單就《哈姆雷特》來說,這兩個主人公使用的是同一個名字:哈姆雷特。這就給《哈姆雷特》研究帶來了特殊的困難:兩種人性之間的打鬥,亦即兩個不朽者之間的打鬥,容易被誤以為是所謂的“人物內心衝突”。

所謂人性運用自身智慧實現自身目的,主要表現為作為人性兩個構成因素(目的與智慧)之一的目的,它的合理性得到了隱秘而有力的論證。

上已提及,《哈姆雷特》作為悲劇表現出了某種特殊性:兩個主人公都使用了“哈姆雷特”之名。這樣我們就經常看到,“同一個”哈姆雷特在言行上一會兒表現出虛無主義的情調、一會兒又澎湃着復仇的熱血。當然,我們更多看到的則是這兩股力量的搏鬥。著名的“哈姆雷特猶豫不決”問題,根源於“虛無傾向”對於“復仇欲望”的屢屢阻撓。

為了便於分析,這裡把作為“復仇欲望”之化身的主人公稱為“哈姆雷特甲”,把作為“虛無傾向”之化身的主人公稱為“哈姆雷特乙”。“哈姆雷特甲”的言行主要是隱秘論證復仇的必要性,而“哈姆雷特乙”的言行主要是隱秘論證一切積極作為、包括復仇的無價值。

第一幕第五景寫父王的鬼魂講述自己被弟弟毒死之事,又告知自己在陰間的處境:

 

我好命苦,夜間要在外邊遊行,白天就要關在火焰裡面受罪,一直要到把我陽間的罪孽燒淨為止。若非我被禁止宣布獄中的秘密,我不妨講給你聽聽,頂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可以使你的靈魂迸裂,使你的青春之血凝凍,使你的兩隻眼睛像星球一般脫離了眶子,使你的編結的髮辮鬆散,一根根的豎立起來,像激怒的豪豬的刺似的;但是這種慘劫不能泄露給你們血肉的耳朵聽。

 

末了向哈姆雷特甲下達命令:

 

你若是有骨肉之情,不可隱忍;不可叫丹麥王的宮寢變做淫烝穢亂的臥榻。

 

總之,為父報仇乃是為人子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哈姆雷特甲當即表態說:

 

唉,你這可憐的鬼,只要我這昏亂的腦海里有記憶的位置……我將從記憶的心板上擦去青春時代所見所聞之一切瑣細無聊的記錄,一切書上的格言,一切的虛文,一切過去的印象,單單把你的吩咐保留在我的腦里的書卷里,不攙雜任何輕微的事情”。父王的鬼魂離開後,哈姆雷特甲說道:“這時代是全盤錯亂;——啊可恨的冤孽,我生不辰,竟要我來糾正。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為父復仇乃是萬不得已之事,但為父復仇還有另外一種意義——對於“全盤錯亂”的時代也算是某種“糾正”。總之,為父復仇既能了卻個人的神聖使命,又能造福於整個社會啊。總之,復仇勢在必行。

偉大作品中的主人公首先意味着某種目的,但主人公往往表現出自己只是不得已才實現這一目的的。第二幕第二景寫哈姆雷特甲對於復仇使命的“不情願”:

 

我若不做那一場噩夢(指父王鬼魂叮囑復仇之事),我即便是被關在胡桃核里,我也可自命為一個擁有廣土的帝王。

 

當然,這段話同時也是對“虛無傾向”刺出的一槍:所謂“我即便是被關在胡桃核里,我也可自命為一個擁有廣土的帝王”,既是對“虛無傾向”的畫像,也是對“虛無傾向”的嘲弄。

哈姆雷特甲稍後說出了同樣性質的一段著名的話:

 

我近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緣故——失了我的一切樂趣,放棄了一切平當做事的習慣,並且我的心境變得如此的枯寂,以至於這大好的土地,在我看來,也只像一塊荒涼的海角;這頂優美的天空的華蓋,你看,這璀璨高懸的昊空,這鑲嵌金光之雄渾的天幕,——唉,由我看來僅是一團渾濁的毒氣。人是何等巧妙的一件天工!理性何等的高貴!智能何等的廣大!儀容舉止是何等的勻稱可愛!行動是多麼像天使!悟性是多麼像神明!真是世界之美,萬物之靈!但是,由我看來,這塵垢的精華又算得什麼?人不能使我喜歡,不能,女人也不能。

 

這是暗示:在實現復仇的目標之前,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放射不出自己美麗的光明,雖有而實無;在實現復仇的目標之前,人從這個美麗的世界並不能獲得快樂。另一方面,“處身於美麗的世界卻沒有樂趣”,又是對於“虛無傾向”的畫像和嘲弄。

在隱秘論證復仇之必要性的同時對於“虛無傾向”進行譏刺的,第二幕第二景中還有另一段著名的台詞:

 

方才在此地的那個演員,不過是敘述一段故事,扮演熱情的幻夢,居然能把自己的靈魂注入他想象中的人物,因了靈魂的作用他的滿臉變色,眼裡含淚,神色愴惶,聲音嗚咽……假如他心裡蘊着我所感覺的一腔悲憤,他將要怎樣呢?他會要把舞台淹在眼淚里,用可怖的呼號震裂大家的耳朵,使有罪的人驚狂,使清白的人畏懼,使不知情的人惶惑,使得一般人為之目瞪口呆。但是我呢?只是一個遲鈍糊塗的蠢漢,醉生夢死的對於我的責任漠不關心,一言都不能發;不,一個國王的性命及一切身外之物都被奸賊消滅了,我還是莫敢誰何。我是一個懦者罷?誰叫我小人?誰剖開我的腦蓋?誰薅掉我的鬍鬚噴在我的臉上?……誰要這樣的對待我?咳!天哪,我都得承受;因為我不能不承認我長了一對鴿子肝,裡面沒有膽汁,受了欺侮也不覺得苦。

 

總之,仇恨(“悲憤”)像是一座火山,不爆發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如果只是壓抑復仇的怒火,“醉生夢死的對於自己的責任漠不關心,一言都不能發”,那麼,他就只能承認自己是“小人”、是“懦者”、承認自己“長了一對鴿子肝,裡面沒有膽汁,受了欺侮也不覺得苦”。末尾幾句台詞是對於“虛無傾向”的再一次畫像和嘲罵。

作為“虛無傾向”之化身的哈姆雷特乙按照自己的本性反對一切積極作為。哈姆雷特甲把父王鬼魂叮囑復仇作為自己行動的理由,哈姆雷特乙這時候卻冷冷地“提醒”道:

 

也許是我太柔弱鬱結,這樣的人最易被鬼所乘,所以他來誘惑我去遭劫難。

 

這句話應該被視為是哈姆雷特乙“設身處地”地對哈姆雷特甲說的,其中的“我”指的是哈姆雷特甲。總之,哈姆雷特乙“信不過”哈姆雷特甲的理由,所以現在要求:

 

我要有比這更確切的證據。(第二幕第二景)

 

哈姆雷特乙對於哈姆雷特甲的復仇之事,所採取的乃是能拖拉就拖拉的原則。

第一幕第四景寫何瑞修阻止哈姆雷特甲跟鬼魂“到較遠的地方去”,哈姆雷特甲卻說:

 

我不以為我的性命有一根針那樣值錢。

 

這表明哈姆雷特甲為了復仇願意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所以,到了第三幕第一景,哈姆雷特乙雄辯地論證了死亡的恐怖:

 

死後還是存在,還是不存在,——這是問題;究竟要忍受這強暴的命運的矢石,還是要拔劍和這滔天的恨事相鬥,才是英雄氣概呢?死,——長眠,——如此而已;闔眼一睡,若是能完結心頭的苦痛和肉體承受的萬千驚擾,——那真是我們要去虔求的願望。死,——長眠;——長眠麼!也許做夢哩!噯,阻礙就在此了;我們捐棄塵世之後,在死睡中會做些什麼夢,這卻不可不思索;苦痛的生活所以能有這樣長的壽命,也就是這樣的動機所致;否則在短刀一揮就可完結性命的時候,誰還甘心忍受這時代的鞭撻譏嘲,高壓者的橫暴,驕傲者的菲薄,失戀的悲哀,法律的延宕,官吏的驕縱,以及一切凡夫俗子所能加給善人的欺凌?誰願意背着負擔,在厭倦的生活之下呻吟喘汗,若不是因為對於死後的恐懼,——死乃是旅客一去不返的異鄉,——令人心志迷惑,使得我寧可忍受現有的苦痛,而不敢輕易嘗試那不可知的苦痛。

 

對於死亡之恐怖性的這種論證誠然是雄辯的,哈姆雷特甲不可能從中找到破綻,而只能指責這種“觀點”的耽誤事——哈姆雷特甲首先把這種觀點稱之為“自覺的意識”和“顧慮”,接着指斥它的危害性:

 

“自覺的意識”使得我們都變成了懦夫,所以敢作敢為的血性被思前想後的顧慮害得變成了灰色,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也往往因此而中途旁逸,壯志全消了。

 

值得注意的是:哈姆雷特乙暗示了自己的“忍受這強暴的命運的矢石”,比起哈姆雷特甲的“拔劍和這滔天的恨事相鬥”來,更有“英雄氣概”。虛無傾向在自己的不作為中也能表現出堅定性。

歌德認為哈姆雷特遇上報仇的好時機卻沒有下手,是因為哈姆雷特思想發達而行動能力欠缺。這樣的解釋基於一種錯誤的常識心理:哈姆雷特是像你我一樣人格性的個體。“哈姆雷特問題”四百年以來得不到有效解答,首先同這種常識心理有關。其實,反對這一說法原本是輕而易舉的:哈姆雷特甲在“誤殺”弄臣普婁尼阿斯的時候,又是何等的不假思索。第四幕第四景,哈姆雷特甲這樣說自己:

 

其實我真有理由,真有意志,真有力量,真有方法,立刻就幹這件事(指復仇)。

 

“誤殺普婁尼阿斯”一事的藝術功能是:引出普婁尼阿斯之子賴爾蒂斯的復仇言行,從而暗示“兒子為父報仇乃是天經地義”這一“道理”。第四幕第五景寫賴爾蒂斯的怒火:

 

我只要有一滴血是安靜的,便可宣布我是個私生子,喊我的父親是烏龜,在我父親的貞潔無疵的兩眉間打上娼妓的烙印。

 

此生來世,我一概不管,禍福置之度外了;我只要徹底的為我父親報仇。

 

換言之,賴爾蒂斯在這裡喊出了哈姆雷特甲的心聲。

《哈姆雷特》中那些著名的大段台詞,大多數都是在論證復仇之必要性的同時對於虛無傾向指桑罵槐。第四幕第四景寫哈姆雷特甲的獨白:

 

怎麼一切情形都在鼓勵我,刺激我的遲鈍的復仇之念!一個人只知飽食酣睡無所事事,這算是一個人麼?畜類而已。上帝造人,使我們有這樣廣大的智力,能夠瞻前顧後,當然他決不能賦予我們神聖的理性而又霉着不用……非有大事當前,不輕舉妄動,這誠然是偉大了,但是名譽攸關的時候,雖一根稻草也要力爭,這也正是偉大。我自己怎樣呢,父親被殺,母親被污,於情於理,憤憤難平,卻隱忍昏睡,看看這兩萬人為了一點虛幻的騙人的名譽,竟視墳如床,拼命效死,所爭的那塊地方還不夠做雙方的用武之地,還不夠做陣亡將士的埋葬之所,我能不慚愧嗎?

 

哈姆雷特甲苦於“虛無傾向”的屢屢糾纏,對於“虛無傾向”可謂知根知底,以至於能夠對“虛無傾向”進行“定量分析”:

 

對事過於思索以至怯懦的多慮,這念頭若分做四份,只有一份是智慧,三份是怯懦。

 

第三幕第三景集中體現了所謂“哈姆雷特的延宕”。哈姆雷特甲帶劍入宮準備刺殺國王,“恰好”國王獨自一人在那裡。不過,國王此時正在“禱告”。哈姆雷特甲的第一個念頭是:“我現在恰好可以動手了”,第二個念頭則是“我現在就下手”。這時候,哈姆雷特乙發出了“提醒”之聲:“這樣他就可以去上天”。哈姆雷特甲馬上反駁道:“這樣我也報仇了”。當此緊要關頭,哈姆雷特乙耐心而有力地、“設身處地”地為哈姆雷特甲“分析”:

 

這事還得考慮:一個惡漢殺了我的父親,我是我父親的獨子,因此就把這個惡漢送上天。啊,這簡直像是受他雇來幹的事,不是報仇……我如今乘他正在洗心贖罪並且最宜於受死的時候把他殺死,這算是報仇了嗎?不,收起來吧,刀。

 

哈姆雷特乙當然清楚哈姆雷特甲的暴烈脾氣,因此在制止哈姆雷特甲發作之後,馬上安慰性地讓哈姆雷特甲看到“未來的光明”:

 

你等着更殘狠的機會罷;當他醉臥的時候,或發怒的時候,或在床上淫樂的時候;賭博的時候,咒罵的時候;或在做什麼不帶超度意味的事的時候;那時候打翻他,讓他的腳跟朝天一踢,他的靈魂就要墮入幽暗的地獄去,永世不得翻身。

 

總之,哈姆雷特乙對於哈姆雷特甲再一次採取了能拖拉就拖拉的策略。

“相互衝突的兩種人性運用各自的智慧實現了各自的目的”,這就是本文對於“悲劇”的定義。魯迅關於悲劇的名言是:悲劇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了給人看。衡之以《哈姆雷特》,我們能看到,“人生有價值的東西”的“毀滅”的確是悲劇中的一個事實,但悲劇的意義不在於這樣的“毀滅”。讓人“痛心、惋惜”的毀滅在悲劇中是不存在的,悲劇中的毀滅其實是一種人性為了實現自身目的而主動付出的代價,或者是一種人性實現自身目的後,另一種人性根據“充足理由”對於它實施的懲罰。一切文學傑作(包括悲劇)中的主人公都是按照“充足理由”而行動的,文學傑作容易讓我們感受到的勃勃生機和巧妙意味,主要源於這個“充足理由”。

“中國文學史上到底有沒有悲劇”,似乎一直到今天,還有人在思索這個問題。根據“相互衝突的兩種人性運用各自的智慧實現了各自的目的”這種新的悲劇觀,歐洲歷史上稱得起悲劇的作品也非常有限,而中國歷史上畢竟有悲劇作品,但《竇娥冤》不是悲劇,因為《竇娥冤》是一般文學傑作,其中只有一個主人公,而不是兩個主人公。竇娥被處決,也不是什麼“讓人痛心、惋惜的毀滅”。假如我們去問竇娥對於自己的全部命運有什麼感想,再假如竇娥也願意回答,那麼,竇娥一定會哈哈一笑,然後告訴我們:我竇娥是丟了腦袋,但是值,因為我因此“理由充足地”實現了自己的唯一抱負——毀滅整個社會。

中國的悲劇作品,可以《紅樓夢》第二十一回中的一個小片段為例。此小片段寫賈璉與多姑娘私通故事,兩個主人公中的一個是賈璉,象徵了作為人性之一種的“淫慾”,另一個主人公不曾外化為人物形象,但卻以王熙鳳作為自己的工具,最終對賈璉實施了懲罰。第二個主人公可稱之為“看不見的主人公”。

故事中,化身為賈璉的“淫慾”運用自身智慧,多方面地“論證”了自身目的——與多姑娘私通——的合理性、或者充足理由:一、女兒患了病,妻子王熙鳳因此“隨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賈璉只得搬出外書房來齋戒”,另一方面,“那個賈璉,只離了鳳姐便要尋事,獨寢了兩夜,便十分難熬”,總之,依賈璉的本性,“尋事”是必然的。二、多姑娘“今年方二十來往年紀,生得有幾分人才,見者無不羨愛”,賈璉我既非聖賢,又豈能例外?三、這位多姑娘偏偏又“生性輕浮,最喜拈花惹草”,加之其丈夫多渾蟲“又不理論,只是有酒有肉有錢,便諸事不管了,所以榮寧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四、“那多姑娘兒也曾有意於賈璉,只恨沒空。今聞賈璉挪在外書房來,他便沒事也要走兩趟來招惹,惹的賈璉似飢鼠一般”,這是小羊羔主動送到了獅子的口中啊;五、“誰知這媳婦有天生的奇趣,一經男子挨身,便覺遍身筋骨癱軟,使男子如臥綿上;更兼淫態浪言,壓倒娼妓,諸男子到此豈有惜命者哉”,一句話,為了此多姑娘值得冒一切風險,值得付任何代價。

“看不見的主人公”之懲罰賈璉,也是有充足理由的:一、賈璉“搬出外書房”,原是因為女兒的病而去“齋戒”的,用多姑娘的話來說,賈璉“也該忌兩日”,今則不然;二、女兒痊癒之後,“賈璉仍復搬進臥室,見了鳳姐,正是俗語云‘新婚不如遠別’,更有無限恩愛”,但既然對鳳姐有“無限恩愛”,又怎能做下對不住鳳姐之事?

“看不見的主人公”對於已經實現了目的的主人公(賈璉)所施懲罰,誠可謂有聲有色:“平兒收拾賈璉在外的衣服鋪蓋,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綹青絲來”,此“一綹青絲”顯然是多姑娘所贈之物,“賈璉看見着了忙,搶上來要奪”,搶奪不成之後,“忙陪笑央求”平兒;更嚴厲的懲罰是在鳳姐出場之後:“鳳姐見了賈璉,忽然想起來,便問平兒:‘拿出去的東西都收進來了麼?’平兒道:‘收進來了’。鳳姐道:‘可少什麼沒有?’平兒道:‘我也怕丟下一兩件,細細的查了查,也不少’。鳳姐道‘不少就好,只是別多出來罷?’平兒笑道:‘不丟萬幸,誰還添出來呢?’鳳姐冷笑道:‘這半個月難保乾淨,或者有相厚的丟下的東西:戒指、汗巾、香袋兒,再至於頭髮、指甲,都是東西’。”結果是:“一席話,說的賈璉臉都黃了”。

以“相互衝突的兩種人性運用各自的智慧實現了各自的目的”作為本質的悲劇,是稀罕之物。《紅樓夢》中的大量“精彩片段”中,像“賈璉私通多姑娘”這樣的悲劇,也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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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哈姆雷特[M].梁實秋漢譯.內蒙古文化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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