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文化沉思錄(27) |
送交者: 彭運生 2017年02月04日16:12:20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文化沉思錄(27) “講真話”是小說家巴金先生的名言,似乎此名言比巴金先生任何一部小說都更有名。但文學與真話從根本上無關。說真話是道德,再多的真話卻堆砌不出文學傑作。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這是顧城先生的名句。黑夜不可能真的把黑色的眼睛給我,我的黑色的眼睛只能來源於我的父母,是由某種基因決定了的,總之,“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是一句假話,但這樣的假話沒有帶來藝術上的瑕疵。 藝術無所謂真假,而只有平庸與傑出之分。 “枯藤老樹昏鴉”,這是馬致遠小令《天淨沙·秋思》的首句。句中有三種事物。“昏鴉”必須被放置在末尾——這是押韻的需要,因為下一句是“小橋流水人家”,“老樹”必須被放置在中間——這是平仄格律上的需要,“枯藤”必須被放置在開頭,因為再沒有其他的位置了。 文學有自己的嚴密,越是傑作,就越是不存在隨意。
有一個歷史時期,龍和鳳凰都是中國大地上的圖騰。只是到了後來,龍才一枝獨秀。如果當年有人徵求孔子的意見,應該把龍和鳳凰中的何者確立為中華民族的圖騰,孔子會選中鳳凰。如果孔子生活在今天,他不會自稱為龍的傳人,而是鳳凰的傳人。《論語》中的孔子,沒有提及龍,卻因為鳳凰沒有降臨人間而悲傷。 鳳凰是偶爾飛來人間一回,龍卻是常年盤踞在這個世界上。龍也有偉大的飛行能力,卻沒有遠遊的衝動,在紅塵中賴着不走。即使是一條小泥鰍,一旦擁有了這樣的飛行能力,也會想到太陽系之外去看一看,不能滿足於只在太平洋興風作浪、稱王稱霸。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這是陸游的名句。為了聽春雨而整個晚上都不睡覺,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一點。名句是大自然對這種人的獎賞。 沒有不同凡俗的趣味,就沒有出類拔萃的作品。
性格決定命運,這是西方格言。此格言是二流小說家虛構故事時遵循的原則。 人生的真相或許是:命運決定性格。冥冥中的天意,決定着每個人的命運,為了使這些命運成為現實,天意賦予每個人某一性格。 《紅樓夢》裡林黛玉被註定了的命運是“淚盡而死”,所以,她就有了多愁善感的性格。正因為《紅樓夢》裡性格與命運的關係是這樣,《紅樓夢》就只能是一流小說,充滿神秘意味。
埃及的金字塔和英國的巨石陣,都是用巨大的石頭壘成。中國歷史上似乎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東西,這或許是因為:中國境內有多處丹霞地貌,它們是大自然的作品,面對這些奇蹟,中國古人用巨大的石頭來創造奇觀的衝動,自然容易被壓抑下去,否則就是不自量力了。 但對巨大石頭的喜愛是人類的一種本性。中國古人沒有用巨石去堆砌出傑作,就把自己對巨石的喜愛之情投入到文學想象之中:《西遊記》和《紅樓夢》這些著名的作品中,巨大的石頭都占據着顯赫的位置,《紅樓夢》原本的名字是《石頭記》。 丹霞地貌中的那些巨石,似乎是從地下生長出來的,這一點也影響了中國古人:人們把一座小山雕琢成了著名的樂山大佛,樂山大佛似乎是從地下生長出來的。
魯迅先生似乎為自己一輩子沒有寫出一部長篇小說而遺憾,更感覺遺憾的是魯迅作品的一些愛好者。 我們從中看見了人們對長篇小說的偏愛。 在我看來,直到今天為止,勉勉強強算得上真正的長篇小說的,只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和《卡拉馬佐夫兄弟》,其他貌似長篇小說的東西其實都是一些短篇小說集,《紅樓夢》實質上也是一部短篇小說集。把《紅樓夢》作為長篇小說來研究,是“紅學”長期地停滯不前的主要原因。 人們是用眼睛而不是用自己的智慧,造出“長篇小說”這個名詞。“長篇小說”還遠不是一個科學名詞,因為我們對“短篇小說”也沒有科學定義,更因為我們還不了解文學的本質。
滿天烏雲翻滾,接着就下雨了——這是平庸的文學作品遵循的敘事法則,亞里士多德認為《俄底浦斯王》是作者按照這樣的法則製作出來的;上帝想要下雨,於是促成滿天的烏雲翻滾——這是一切天才作品的隱秘結構,只不過,上帝在這些作品中總是晦暗不明的。詩學的最高任務,是把捉這個上帝,給這個上帝下定義。 天才作品中沒有因果關係,只有目的與手段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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