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27）

1、讓今天的讀者有些不服氣的傑作

“寒水帶冰流”，這是趙嘏的詩句。

可以認為“冰”是某種殘疾者——因寒冷而致殘者，殘疾讓我們成為他人的負擔——作為殘疾者的冰要想移動自己的身體，就只好求助於那些水；殘疾不僅讓我們必須求助於他人，也有可能讓我們傷害那些幫助我們的人——“帶冰”而“流”的那些水本來也受到“寒”的侵蝕，它們所幫助的那些冰有可能讓它們也變成冰。“殘疾”受到了隱秘的否定。

趙嘏此詩句沒有想象色彩，也沒有體現洞察力的犀利，而似乎完全是對某種現成風景加以寫實的結果。王國維先生推崇“無我之境”，又把“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當作無我之境的典範，卻也引起了爭議，或許，更應該被視作無我之境之典範的，是趙嘏此詩句這樣的作品。

    2、讓人厭惡的驚嚇也能誘發想象

“棋敲石面碎雲生”，這是吳融的詩句，其字面含義當是：用棋子敲擊石板（棋盤），破碎的雲就出來了。

一個人的願望是造出“碎雲”——“碎雲生”，他首先必須有相關的知識，“棋敲石面碎雲生”是有知識外觀的說法，因為它揭示了一種因果關係：“棋敲石面”是原因，“碎雲生”是結果，只有有了這樣的知識，這個人才會有努力的方向，那就是“棋敲石面”；其次，這個人要想實現願望，還有可能付出某種代價——“棋敲石面”的結果固然包括了“碎雲生”，但也有可能是作為財富的“棋”和“石面”的碎裂。“實現願望”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有的人下棋下到得意或者感覺解恨的時候，會拿起棋子狠狠地砸向棋盤，棋子和棋盤也就因此而可能破裂，旁觀者也會時不時地吃一驚。這天，我們的詩人吃了這樣的一驚，隨後又抬頭看見了天空中的一些“破碎”的雲。我們的詩人“頓悟”了，其實也就是進入了想象狀態。